王楠沒有接話，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別處。這些在后世夜市攤上炒得飛起的美味，如今卻無人問津。不僅是黃鱔，還有泥鰍、田螺、田雞，在田野里橫行霸道，不知多少城里人想吃都吃不著。

午后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灑進來，王楠坐在座位上，手里捧著課本，心思卻早已飄遠。窗外的田野綿延至遠方，青山如黛，溪水潺潺。

“既然老天讓我重生在這山溝里，那就得好好利用這些山貨。”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想到自己每個月那可憐的十塊錢補貼，王楠就覺得胃里一陣抽搐。食堂里四兩米飯配一個素菜，再來碗干菜湯，一頓飯一毛七分錢。早上兩個白面饅頭八分錢，有時候干脆餓著肚子上課。

放學路上，王楠一直在思考著對策。走到田埂上時，他看到幾個小孩正在田里摸魚。

“王文！王繪！”他朝著田里喊道。

兩個小家伙抬起頭，看到是王楠，立刻跑了過來，身上沾滿了泥巴。

“想不想吃肉？”王楠蹲下身，看著兩個弟妹期待的眼神，“想不想吃棒冰？”

“想！”兩個小家伙異口同聲地回答，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就幫我個忙。”王楠壓低聲音，“你們去田里抓些黃鱔泥鰍，再摸些田螺田雞回來。”

王繪歪著頭問：“哥，可是村里人都不愛吃這些啊。”

“對啊，上次周嬸還說這些東西腥得很。”王文也附和道。

王楠神秘地笑了笑：“誰說要在村里賣？我自有辦法送到城里去。”

就這樣，兄妹三人開始了秘密行動。王繪負責摸田螺，小手靈巧，一天就能裝滿一麻袋。王文用鐵絲釣黃鱔，雖然效率不高，但釣上來的個個都是大貨。

泥鰍更好抓，翻翻泥巴就能抓一大把。田雞也不難，用南瓜花蕊做誘餌，輕輕松松就能釣到。每天放學后，田野里總能看到三個小身影忙碌的身影。

王楠找了個廢棄的水缸，在后院搭了個簡易的蓄水池。每天的收獲都被他悄悄放進去養著。兩個小家伙雖然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但想到很快就能吃上肉和棒冰，干勁十足。

一個星期過去了，王楠站在空間里，環顧四周堆積如山的土特產，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整整一周的時間，他幾乎搜刮了方圓十里的特產，從自家到鄰居家的果樹，無一幸免。

水蜜桃個個飽滿圓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楊梅則像一顆顆紅寶石，在空間的光線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黃鱔和泥鰍在水中游弋，不時翻起一串水花，仿佛在向他炫耀著自己的活力。

“這要是放在平時，這些東西還真不值幾個錢。”王楠輕聲自語，手指輕輕撫過一個水蜜桃光滑的表面，“但現在不一樣了。”

天還沒亮，院子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王楠背著竹簍，正準備出門。

“哥！”身后傳來兩個稚嫩的聲音。

轉身看去，王文和王繪正揉著惺忪的睡眼，蹬著小短腿跑來。兩個小家伙的頭發還亂糟糟的，顯然是剛從被窩里爬起來。

“帶我們一起去嘛！”王繪扯著他的衣角，眼巴巴地望著他。

王文也跟著點頭：“對啊哥，我們想去看看城里是什么樣子。”

王楠蹲下身，揉了揉兩個小家伙的腦袋：“下次，下次一定帶你們去。等哥賺了錢，帶你們去城里吃好吃的。”

“真的嗎？”兩個小家伙眼睛一亮。

“當然是真的。”王楠笑著應承。

這時，王韻從廚房里走出來，手里攥著幾張皺巴巴的角票：“老二，路上吃點東西。”

看著姐姐粗糙的手掌，王楠心里一陣發酸。這些年，姐姐為了這個家操勞太多。那雙曾經白皙的手，如今已經布滿了老繭。

“姐，你留著用吧。”王楠搖頭。

“拿著！”王韻硬是塞到他手里，“路上餓了就買點吃的。”

王楠攥緊了手中的錢，喉嚨有些發緊。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家里過上好日子，不能再讓姐姐這么辛苦。

清晨的山路上霧氣彌漫，露水打濕了王楠的褲腳。他健步如飛，一個小時就趕到了青山公社。

路過供銷社時，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買票。王楠看了眼墻上的標語：“堅決執行計劃供應，嚴厲打擊投機倒把”，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又走了四個小時，終于到了松江鎮。王楠直奔火車站，選擇了最便宜的硬座票。

“今天運氣不好啊。”看著面前的“悶罐車”，王楠嘆了口氣。這種綠皮火車以擁擠悶熱著稱，是當時最便宜的交通工具。

車廂里人擠人，空氣混濁得讓人窒息。王楠被擠在車門邊上，動彈不得。汗水浸透了后背，混合著周圍人身上的汗味，讓人直想作嘔。

好在這趟車程不長，半小時后就到了長安城區。王楠活動了下發麻的手腳，直奔玉河橋的竹籃街菜場。

這個菜場是城區最大的市場，王楠讀書時沒少來。市場分內外兩個區域，里面是國營攤位，需要票證才能購買。外面則是農民自由交易區，雖然價格貴一些，但不需要票證。

最讓王楠興奮的是，整個市場就一家賣水果的攤位。他暗自盤算著，自己帶來的這些水蜜桃和楊梅，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菜場里已經熱鬧起來，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

“新鮮的青菜，剛從地里摘的！”

“大白菜，大白菜，便宜賣了！”

“豆腐嘞，嫩豆腐！”

王楠躲在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兩個穿著制服、戴著紅袖套的城管正在不遠處巡視，他們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手里的對講機不時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這幫人真是陰魂不散。”王楠小聲嘀咕著，緩緩將身子往角落里又縮了縮。

早市的喧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午市特有的慵懶。市場里飄蕩著各種食物的香氣，混合著水果的清甜，讓人食指大動。王楠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他趕緊用手按住，生怕引來注意。

等那兩個紅袖套終于轉過街角，王楠這才松了口氣，迅速走向一弄堂深處搬出幾筐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