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守仁的命令，王楠立刻動手，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如果他的判斷沒錯，這根本不是一起簡單的溺水事件。

“頸部有淤青！”王楠的聲音有些發顫，“而且，這些淤青的形狀......”

周守仁湊近觀察，只見死者頸部有明顯的指印，雖然因為浸泡而有些模糊，但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是他殺。”周守仁的聲音沉重，“先被掐死，再拋尸河中。”

王楠繼續檢查，發現死者的指甲內側有皮屑和血絲。看來死者在臨死前曾進行過激烈的反抗。

“得立即報警。”周守仁說著就要去拿電話。

“等等。”王楠叫住他，指著死者的衣物，“這些衣服上的污漬，不像是河水造成的。”

他仔細觀察西裝上的痕跡，發現除了河水的浸染外，還有一些暗褐色的斑點。這些斑點呈現出不規則的形狀，明顯是在入水前就已經存在。

“血跡？”周守仁湊近看了看。

“不像。”王楠搖頭，“更像是某種化學物質。”

他小心地取下一塊帶有斑點的布料，準備送去化驗。

“這幫飯桶！”周守仁忍不住低聲咒罵，“連基本的尸檢程序都做不好，就敢草率定性為溺水？”

解剖室的燈光在他們頭頂投下慘白的光暈，照得兩人的表情愈發凝重。那個特殊年代留下的陰影似乎還未散去，一些基層單位的專業水平堪憂，差點讓一樁命案成了無頭公案。

“我去找值班領導。”周守仁快速脫下手套，“你在這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尸體。”

王楠點點頭，看著老師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偌大的解剖室只剩下他和一具開膛破肚的尸體。寂靜中，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王楠站在原地，目光不時掃過四周。解剖臺上的尸體安靜地躺著，仿佛在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星刀”，這是他最趁手的工具，此刻卻顯得格外沉重。

原本這具尸體是用來制作教學標本的，學校答應給他們五六百塊的補助。但現在，這筆錢怕是要泡湯了。

腳步聲突然響起，由遠及近。周守仁帶著幾個穿白色警服的警察快步走進來。他們檢查現場，拍照取證，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周老師，幸虧你們發現得及時。”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警察握住周守仁的手，“這事關重大，還請你們暫時保密。”

“周局長放心，我們明白。”周守仁鄭重地點頭。

王楠站在一旁，看著警察們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自己重生前的那些經歷，或許正是因為經歷過死亡，才能如此平靜地面對這一切。

等警察走后，王楠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問道：“老師，我們這樣的解剖，算不算是幫警方破案？”

“我們只是提供專業意見。”周守仁認真地說，“破案是警察的工作。我們要做的就是用專業知識還原真相。”

接下來的日子，案情在警方的調查下逐漸明朗。一周后的下午，周守仁找到正在自習的王楠。

“拿著。”他遞過來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公安那邊的慰問金。”

王楠接過錢，手指摩挲著紙幣的質地。一百塊，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小數目，夠一個老師傅兩個月的工資，或者是他十個月的生活費。

“案子破了。”周守仁坐在他對面，壓低聲音，“死者是城東三河村的農民，被他老婆投毒后扔進河里的。那女人已經招供了。”

王楠默默點頭，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張百元大鈔不僅僅是慰問金，更是一種封口費。那個年代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保持沉默。

“對了，”周守仁話鋒一轉，露出笑容，“刑偵隊又給了我們一具無名尸體，這回保證沒問題，可以繼續做標本了。”

消息傳來，王楠心里稍感寬慰。接下來的一個月，他白天正常上課，晚上跟著老師制作標本。這期間又賺了兩百塊補助，總算沒有白忙活。

這天是周六上午，同學們正收拾書包準備放假，周守仁突然走進教室。

“下周一全體學生去龍華山秋游，”他環視教室，“大家做好準備。”

“秋游！”周老師話音剛落，教室里瞬間沸騰。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來，照在一張張興奮的臉龐上。有人在擊掌歡呼，有人在竊竊私語，還有人已經開始討論要帶什么零食。王楠靠在椅背上，看著周圍同學的反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不過...”周守仁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這趟秋季郊游順便還得完成一個重要使命。”

教室里的喧鬧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新教學樓明年就要啟用了，學校準備擴招新生。目前實驗室里的樣本存量實在太少了，所以這次去龍華山，除了秋游，還要進行一次特殊的義務勞動。”周守仁說到這里，明顯停頓了一下。

“什么勞動啊？”前排一個男生迫不及待地問道。

周守仁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講臺邊緣：“去野墳里...撿骨頭。”

“啊！”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不少女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有人捂住了嘴，有人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還有人小聲嘀咕著“太嚇人了”。

王楠看著周圍人的反應，心里暗自發笑。平時解剖課上一個個都挺厲害，手起刀落解剖青蛙的時候一點不含糊，現在聽說要去野墳，一個個就慫了。

“大家別擔心，”周守仁見狀趕緊解釋，“都是清末民國時期的無主荒墳，絕對不會挖到老百姓的祖墳。而且這些骨骼對醫學教育很有幫助，你們想想，以后的學弟學妹們就靠這些標本學習了。”

話雖如此，但教室里的氣氛依然有些凝重。直到下課鈴響起，學生們才如釋重負般收拾書包。本地的學生紛紛往家里趕，教室很快就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