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此起彼伏的指責聲讓四人面紅耳赤。趙星輝低著頭，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鄭立剛咬著嘴唇，眼圈微微發紅；馬青山則死死盯著桌面，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一個洞來。

“菜來咯！”

就在此時，胖服務員端著托盤走來，臉上帶著明顯的不屑。他故意將餐盤重重放在桌上，湯汁濺出，灑在桌面上。

王楠瞥了一眼，托盤里的紹三鮮少了幾個肉丸和魚丸，顯然被人動過手腳。紅燒大腸的分量也明顯縮水，而且都是些不入味的部位。

不過他沒說什么，反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來來來，既然是實習前的聚餐，那我們不如來點專業的。”王楠夾起一塊豬肝，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考考你們，這塊肝臟是屬于左邊還是右邊的部分？”

趙星輝眼睛一亮，立刻進入狀態：“這是左葉，你看這門靜脈分支的走向，還有這個切面的形狀，典型的左葉特征。”

“說得對。”王楠又夾起一塊，“那這塊肝正常嗎？”

鄭立剛立刻來了精神：“讓我仔細看看...邊緣整齊，沒有結節，顏色均勻，質地柔軟，應該是健康的肝臟。不過這個切口有點問題，不夠規范。”

周圍食客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有人放下筷子，用餐巾擦著嘴，強忍著不適。

王楠卻渾然不覺，伸筷子夾了一口香氣四溢的鹵腸：“這道菜最能考驗廚師的功力。猜猜這是哪段腸管？”

“這個褶皺和腸壁厚度...是乙狀結腸！”趙星輝一拍桌子，隨即皺眉，“不對啊，怎么沒給最好的腸頭？”

“腸頭？”馬青山一臉茫然。

王楠笑著解釋：“就是直腸啊，跟肛門相連那段，儲存排泄物的腸道部位。正經的紅燒大腸，這段是最香的。”

“嘔——”

一陣干嘔聲此起彼伏。

周圍的食客紛紛放下筷子，臉色發青。有幾個女食客更是忍不住，直接扶著桌子沖向洗手間。

“哎呀，這些內臟可都是好東西。”王楠繼續夾菜，“你看這個肺片，氣管支氣管都保留得很完整，連肺泡都能看到...”

“夠了！”隔壁桌一個西裝男子站起來，怒視著王楠，“你們這些醫校生，能不能別在這里討論這些惡心的東西？”

王楠放下筷子，微笑道：“這位先生，我們只是在進行專業交流。再說了，您不是正在吃豬肺片嗎？怎么，知道是什么部位就吃不下去了？”

“你！”西裝男子氣得臉色鐵青。

這時，店長匆匆趕來：“幾位同學，能不能請你們...”

“怎么？”王楠從錢包里掏出一疊鈔票，“我們是付錢的客人，有什么問題嗎？”

店長看著那疊鈔票，欲言又止。

王楠繼續說道：“對了，你們的紹三鮮少了好幾個丸子，紅燒大腸也縮水了不少。這種缺斤少兩的行為，要不要我去工商局投訴？”

店長額頭滲出冷汗：“這...這是我們的疏忽，馬上給您重新上菜。”

“不用了。”王楠站起身，“我們吃飽了。記住，不是所有穿校服的學生都是好欺負的。”

走出荷香館，趙星輝忍不住問：“王楠，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的？”

王楠笑而不答，只是看著夜色中的街道。他知道，有些人總是喜歡以貌取人，那就讓他們嘗嘗被歧視的滋味。

不過，這種報復方式，確實有點惡心人。

春夜微涼，遠處傳來蛙鳴聲。王楠躺在草地上，望著滿天繁星，突然開口：“你們畢業后想去哪？”

“當然是市立醫院啊。”鄭立剛打了個飽嗝，眼中閃爍著憧憬的光芒，“那里設備好，機會多。”

“我也想去市立醫院。”馬青山附和道，“聽說那里的專家很多，能學到不少東西。”

趙星輝搖搖頭，聲音低沉：“我想回老家，照顧父母。自從我爸得了風濕，家里地都荒了。”

“二哥，你呢？”三人齊刷刷看向王楠。

王楠坐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我想成為孫德華教授那樣的肝膽外科專家。”

“這可不容易。”趙星輝嘆了口氣，“吳教授可是咱們省最厲害的專家，聽說他做過上千臺手術，成功率高達95%。”

“是啊，”鄭立剛接話道，“光是考上研究生就難如登天，更別說博士了。”

馬青山也跟著發愁：“現在全國報考醫學研究生的人那么多，競爭太激烈了。”

王楠站起身來，目光堅定：“所以我們要繼續讀書，考研究生，拿博士學位。只有不斷進步，才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好！我們一起努力！”四人擊掌為誓。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清河百貨大樓的鐘聲。

“糟了，八點了！”趙星輝一下子跳起來。

“快跑，學校要關門了！”鄭立剛慌忙收拾殘局。

四個年輕人一路狂奔，笑聲回蕩在古城的街道上。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看著這群穿著白大褂的醫學生，有人搖頭，有人微笑。

他們跑過青石板鋪就的老街，跑過掛著紅燈籠的茶館，跑過飄著面香的小店。夜色中，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仿佛要追上前方的夢想。

王楠跑在最前面，風吹起他的白大褂。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孫德華教授做手術的場景：那雙穩健的手在病人腹腔中游走，精準地切除病灶，縫合血管。手術室里鴉雀無聲，只有儀器的滴答聲和吳教授沉穩的指令。

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要成為像吳教授那樣的外科醫生。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能夠挽救更多生命。

“快點，再跑快點！”趙星輝在后面喊道。

四人氣喘吁吁地沖到學校門口，保安老孫正要關門。看到是他們，笑著搖搖頭：“又去吃好的了？”

“老孫叔，多謝了！”王楠一邊跑一邊喊。

穿過操場，經過教學樓，最后沖進宿舍樓。四人癱在走廊里，大口喘氣。

“二哥，”趙星輝突然說，“你說咱們真能考上研究生嗎？”

王楠擦了擦額頭的汗：“不試試怎么知道？明天開始，我們每天多看兩個小時書。”

“那得早起了。”馬青山苦著臉。

“早起就早起！”鄭立剛一拍大腿，“反正解剖課也得早到。”

四人相視一笑，夜色中，他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宿舍樓外，蟬鳴聲此起彼伏。夜風吹過，帶來遠處醫院的消毒水味道。這是屬于醫學生的氣息，也是他們追夢路上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