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食為主。”范壯接過話頭，“這里的土質適合種粟，產量還算可以。”

“小麥種過嗎？”

“只種過兩次。”趙河嘆了口氣，“第一次收成不錯，第二次就差了些。”

“為何不繼續種？”

“水渠不夠。”范壯解釋道，“小麥需要的水比粟食多，現有的水渠根本不夠用。”

衛忠心下了然，這是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他們擴建水渠。他的目光掃過兩岸的農田，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秋播小麥后，來年麥收時節，又種了什么？”

“雜糧，冬前收獲。”趙河回答，“主要是豆類和一些耐旱的作物。”

“那年日子好過些吧？”

“是。”兩人點頭，“至少不用擔心餓肚子。”

衛忠望著北去的渠谷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水渠的問題必須盡快解決，否則這片土地的潛力永遠無法發揮出來。

他帶著三人來到牲畜圈，遠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腐爛的草料和糞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

“糞肥如何處理？”衛忠皺著眉頭問道。

“堆在角落。”范壯指了指牲畜圈后面，“等干了就挑到地里。”

衛忠大步走進牛棚，里面更是臭氣熏天。十幾頭牛正懶洋洋地臥在地上，周圍到處是糞便和泥漿的混合物。

“為何不及時打掃？”

趙河戰戰兢兢道：“糞都鏟了的...只是沒地方放...”

“鐵三，取筆墨來。”衛忠沉聲道。

鐵三忙讓人搬來文具，恭敬地等待衛忠的吩咐。

“記下，今后糞肥處理要遵循以下規矩。”衛忠開始詳細講解，“第一，牲畜圈必須每日清掃兩次，早晚各一次。糞便要及時清理，不得積壓。”

“第二，在牲畜圈后方開挖三個大坑，分別用于存放新鮮糞便、半腐熟糞便和完全腐熟的糞肥。”

“第三，每個糞坑都要蓋上草棚，防止雨水沖刷。坑邊要挖排水溝，引導污水流入專門的蓄水池。”

“第四，腐熟的糞肥要按時翻動，保持通風。等完全腐熟后，再運到地里使用。”

鐵三的筆在木牘上快速移動，將每一條規矩都仔細記錄下來。

“這些規矩看似繁瑣，但都是為了提高糞肥的效用。”衛忠環視四周，“好的糞肥能讓莊稼長得更好，產量自然也會提高。”

趙河和范壯連連點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們若有好的主意，也可提出來，驗證有效的重重有賞。”衛忠補充道。

鐵三恭敬地收起寫好的木牘，準備回去謄抄多份分發給各戶。

衛忠又帶著他們巡視了其他農田，詳細詢問了土質、灌溉等問題。每到一處，他都會提出具體的改進建議，從耕地方式到播種技巧，事無巨細。

太陽漸漸升高，春日的暖意愈發明顯。農田里的勞作聲此起彼伏，混合著鳥鳴和流水聲，構成了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

衛忠站在高處，俯瞰著這片土地。春耕在即，糧食產量事關重大。而這，不過是開始。他已經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宏偉的藍圖：擴建水渠，改良土壤，引進新的農作物，建立完善的農事制度...

但他也清楚，這些都需要時間和耐心。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讓這些人能夠安心耕種，有足夠的糧食度過難關。

“鐵三。”衛忠突然開口。

“在！”鐵三立刻應聲。

“去準備一份詳細的農戶清冊，我要知道每家每戶的具體情況。包括人口、耕地面積、牲畜數量，都要記錄在冊。”

“是！”鐵三領命而去，背影透著一股干勁。

衛忠繼續在田間走動，不時停下來和農戶交談。他們雖然還帶著幾分戒備，但已經開始愿意說出自己的困難和想法。

這是個好的開始。

春風拂過，帶來遠處山林的清香。衛忠深吸一口氣，心中暗暗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改變不會一蹴而就，但只要方向正確，終會看到希望的曙光。

鐵三的怒吼聲在山谷間回蕩，震得林中飛鳥四散。

“都給我排好隊！別擠！再亂我就讓你們餓著肚子！”他揮舞著長矛，臉漲得通紅，額頭青筋暴起。這些幽州流民實在太散漫，完全不像他訓練的士卒那般令行禁止。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顫顫巍巍地站出來：“大人息怒，我們、我們這就排隊......”

“快去管好你們的人！”鐵三瞪了老者一眼，語氣卻不自覺地放緩了幾分。

老者連連點頭，轉身去安撫那些躁動不安的流民。漸漸地，嘈雜的人群開始安靜下來，排成歪歪扭扭的幾列。

“總算有點樣子了。”鐵三抹了把額頭的汗，轉身吩咐手下的士卒，“去搭建帳篷，先安頓他們下來。”

士卒們麻利地忙碌起來。不多時，一頂頂灰色的帳篷在空地上拔地而起。炊煙裊裊升起，帶著粥香飄散開來。

流民們終于有了暫時的棲身之所，臉上的焦慮稍稍緩解。孩童們在帳篷間追逐嬉戲，婦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

遠處傳來馬蹄聲，鐵三瞇起眼睛望去。一支車馬隊伍正緩緩駛來，揚起的塵土在夕陽下泛著金光。

“是韋正大人來了。”他快步迎上前去。

韋正坐在馬上，目光越過鐵三，落在營地上。他看到衛忠蹲在一個哭泣的孩童面前，手足無措地掏出一塊糖果。

那個兇名在外的將軍，此刻竟顯得如此笨拙。韋正不禁莞爾。

“這地方確實不錯。”范謹站在韋正身旁，目光掃過四周地形。

東北和北面有河流環繞，形成天然屏障。平地廣闊，土地肥沃，適合開墾農田。山林茂密，竹海連綿，都是難得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