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在黃河邊長大的孩子,從小就被教導著遠離那片水域。就連那些自詡水性極好的漁民,也絕不會在那里下網。每每提起水庫,他們都會豎起大拇指,一臉凝重地說:“那地方邪門得很。”
記得去年夏天,外地來了個自稱是游泳健將的年輕人。他不顧村民的勸阻,執意要在河堤里游泳。結果就這樣,再也沒能上岸。
后來他的家人找來了,請了專門打撈溺水者的能手。那些打撈的人個個都是在水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手,可就是這樣,竟然也有兩個人在打撈過程中失蹤了。
這件事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驚動了縣里的領導。可最后還是不了了之,只在水庫邊多立了幾塊警示牌。
“張默,你可有把握?”秦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頭看向他,龍王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嚴肅。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河堤的事,連前任河神都沒能查個明白。”李大人站了出來,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滿,“現在讓這些年輕人去查,豈不是...”
“正因為前任河神都沒查明白,才更要讓年輕人試試。”王大人捋著胡須打斷道,“這不正好是考驗他們的機會嗎?”
殿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王大人的目光在我和其他幾位候選人身上掃過,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的手心開始冒汗。作為候選人之一,我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若是真要去查那河堤的事,恐怕九死一生。
“人生如棋,既命中注定,也掌握自己的命運。”王大人繼續說道,“想當河神,總得有些擔當。這點考驗都不敢接受,還談什么守護一方水域?”
李大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王大人此言差矣。選拔河神是為了找到合適的人選,不是為了...”
“好了,就聽您的吩咐吧。”秦缺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多謝龍王明察。”王大人笑著拱手,“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應該...,還望龍王大人不要插手此事。”
秦缺點了點頭:“自然。”
眾人散去后,河神廟內只剩下我、秦缺和喬南禾。殿內的燭火搖曳,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師傅...”我剛開口,就看到秦缺從袖中取出兩張黃紙。
“拿著。”他將黃紙遞給我,“若要下水,記得含住。”
我接過黃紙,只覺入手冰涼。秦缺叮囑道:“明日傍晚去河堤。切記,無論何事,都要保持堅強和勇氣。”
走出河神廟,夜色已深。喬南禾一路沉默地跟在我身邊,直到轉過一個街角,她才突然拉住我的袖子。
“我們一起前往吧。”她仰頭看著我,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不行!”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那地方太危險。”
“正因為危險,我才更要去。”她咬著嘴唇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
月光下,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柔美。我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小默!”
轉頭一看,是大牛從院子里探出頭來。他穿著件舊背心,手里還拿著個饅頭。
“這么晚了,你們夫妻倆要去哪里玩呢?”他笑著問道。
我含糊地應付了一句,正要走,卻被他攔住。
“你們要去河堤?”大牛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我連忙擺手:“大牛哥,這事太危險…”
“正因為危險,才更需要我去。”他打斷我的話,“論水性,方圓百里就數我最好。再說了,去河堤需要竹筏,這個你們可不會準備。”
我一時語塞。確實,若要仔細查探河堤,沒有竹筏是不行的。
“等著,我去拿工具。”大牛轉身跑進院子,不一會兒就背著個大包出來了。
通往河堤的山路早已荒廢,雜草叢生。即便有月光照明,路也并不好走。大牛走在最前面,用鐮刀開路。我打著手電跟在中間,喬南禾走在最后。
大牛則在拿著鐮刀在前面開路。還問我說:“小默,你去河堤是去找什么嗎?”
我說不是。
大牛又問了幾次,我也不說,就沒有問下去。
“小心點。”每遇到難走的地方,大牛都會停下來提醒我們。
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空氣中開始飄來潮濕的水汽。撥開最后一片灌木叢,河堤出現在眾人眼前。
月光下的水面漆黑如墨,沒有一絲波紋。岸邊散落著礦泉水瓶和衣物,顯然是之前來這里的游客留下的。四周樹木環繞,卻異常寂靜,連蟲鳴都聽不到。
“我這就去砍些竹子。”大牛放下背包,拿著工具鉆進了樹林。
我和喬南禾站在岸邊,看著那片死寂的水面,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就在這時,樹林里傳來大牛的叫聲。
“大牛哥!”我喊了一聲,抄起手電就往林子里沖。喬南禾緊跟在我身后。
穿過茂密的樹林,我看到了大牛的背影。他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站在那里,對面似乎還有個人影...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河堤邊的竹林在微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我的手電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銳利的光束,照亮了前方那道修長的人影。血珠正從大牛的手指不停滴落,在地上匯成暗紅的小點。
“我日,大半夜的嚇誰呢?”大牛不爽地把受傷的手指含進嘴里,眼睛卻警惕地打量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那人影緩緩轉身,一襲破舊道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無量天尊,貧道失禮了。”沙啞卻不失溫和的聲音傳來,同時拱手行了個道禮。
我快步上前,借著手電筒的光仔細打量這位突然造訪的老道。他身形瘦削,臉上皺紋縱橫,看上去年過半百,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流露出不符年齡的精氣神。
“我乃寧道長,剛好路過此地。小友,這地方不簡單啊。”老道笑瞇瞇地說著,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河堤平靜的水面,“怕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