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村民們又要為了先后順序爭執起來,錢鄉長及時喝止:“都別吵!按規矩抓鬮,輪流來烘,直到雨停為止。”
沈桃桃看著村民們排著隊等候的模樣,終于松了口氣。至少,大家的糧食保住了。
回到家里,她將這好消息告訴了孫氏。母女倆坐在堂屋里,聽著外面的雨聲,都為村里解決了這個大難題而高興。
接下來的日子,沈桃桃專心練字,閑來無事就吹奏謝彥玉教的那支曲子。每天早晚,她都會坐在窗前,一筆一畫地臨摹,或是將竹笛輕輕放在唇邊,吹出悠揚的曲調。
半個月過去,她的字越發工整,曲子也愈發熟練。可是天氣依舊陰沉,雨時大時小,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
那些當初不肯出錢的人,眼巴巴的看著糧食都壞了,后悔莫及。他們想方設法地托人說情,希望能用上烘干機,可村里人自然不會讓他們白用。
“當初讓你們出錢,你們說什么來著?”
“現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要用可以,一天一兩銀子!”
沈桃桃對這些紛爭并不關心,她只盼著雨快些停,好啟程去泉城。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會先看看天色,可惜總是同樣的陰沉。
她早就摸清了情況,若是走水路,半個月就能到達泉城,比走陸路快上一倍。可惜老天爺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過柳灣鎮。大雨稍微小了點,卻遲遲不見停歇。
更糟的是,地里的蔬菜都被泡爛了。村民們好幾天沒見著青菜,這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敲門,打起了她家綠豆芽的主意...
沈桃桃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屋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大,她趕緊披上衣服,戴上斗笠蓑衣。
“來了來了。”她輕聲應道,快步穿過庭院,打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門外已經站了十幾個村民,有的打著油紙傘,有的披著蓑衣,都是來買綠豆芽的。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滴落,在泥濘的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沈家妹子,今天可得多給我稱些。”李嫂子搓著手說道,“昨兒個回去晚了,沒買著。”
“是啊是啊,我家那口子說你家的綠豆芽最嫩,別家的都不及。”孫嫂也跟著附和。
沈桃桃微微一笑,轉身朝西院走去。貨房里,一排排木架上整齊擺放著十幾個大木盆,盆中的綠豆芽泛著瑩白的光澤,根部纖細潔白,芽尖微微泛黃,看起來格外誘人。
她熟練地將綠豆芽拔起,仔細剪去根部。動作嫻熟而優雅,很快,三只大木盆就裝滿了處理好的綠豆芽。
孫氏早已在院門口支起了簡易的攤位,木秤和蓑兒草都準備妥當。母女二人配合默契,一個稱重,一個收錢捆扎,忙得不亦樂乎。
“給我來兩斤。”
“我要三斤!”
“別急別急,人人有份。”
銅板叮當作響,混合著討價還價的聲音,構成了一幅熱鬧的集市那般。雨水打在斗笠上的聲音都被這喧鬧聲蓋過。
不到一個時辰,今天的綠豆芽就被搶購一空。孫氏收起木秤,和沈桃桃一起回到堂屋。她將錢袋里的銅板倒在桌上,清脆的響聲在屋內回蕩。
“桃桃......”孫氏一邊數著銅錢,一邊欲言又止。她的眉頭微微蹙起,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這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可是......”
“娘,您是擔心夜里的事吧?”沈桃桃接過話頭。
孫氏點點頭:“這幾天夜里總有人在院子外頭轉悠,阿黑叫個不停。我怕......”
沈桃桃沉默片刻,望著窗外漸漸變小的雨聲,輕聲說道:“娘,不如我們把方法教給村里人吧。”
“這......”孫氏一時猶豫起來,“可這是咱們的獨門生意啊。”
“與其整日提心吊膽,不如大方分享。”沈桃桃轉過頭,看著母親略顯憔悴的臉,“再說,我們很快就要去泉城了,這生意總不能帶走。”
母女倆商議好,便來到錢鄉長家,說明來意,想把綠豆芽的種植方式分享出來。
錢鄉長聽完后連連點頭:“好事啊!這樣既能讓村里人都有營生,又能防止外村人覬覦。”
“只有兩個條件。”沈桃桃正色道,目光堅定,“第一,這方法不能傳給外村人。第二,咱家專門開課只教給妹子們。”
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子。村里的女人們紛紛聚集在錢鄉長家的院子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沈桃桃和孫氏開始挑選學習的人選。為了確保公平,規定每戶只能一人學習。
當看到樊氏和魏氏時,沈桃桃目光淡淡掃過,只是點了沈碧蓮:“你來學吧。”這兩家平日里沒少說她們閑話,如今也不必給她們好臉色。
盧梅香擠到前面時,沈桃桃直接開口:“跟余家斷絕往來。”語氣雖然平淡,但態度堅決。
“呸!誰稀罕!”盧梅香憤然離去,背影透著不甘。
西院貨房里,擠滿了被選中的村婦。屋內悶熱,卻沒人抱怨,都專注地看著沈桃桃。
“各位嬸子姐妹們...”沈桃桃環視眾人,“記住,這方法萬萬不能告訴男人,更不能告訴外村人。”
“為啥連自家男人都不能說?”沈寡婦不解地問道。
沈桃桃微微一笑:“因為男人管不住嘴。今天告訴自家男人,明天就傳遍十里八村了。”
“可是......”有人還想說什么。
“你們想想...”沈桃桃打斷道,“如果方法傳出去,外村人也來賣綠豆芽,咱們的生意還能這么好嗎?”
“先別著急。”
沈桃桃輕抬手掌,示意眾人安靜。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院子里匯成一個個小水洼,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她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龐,那些因生活重壓而顯得疲憊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清晰。
“這場雨總會停的,但手藝卻是一輩子的。”她的聲音很堅定,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學會了發綠豆芽菜,你們可以去鎮上賣,賺到的錢都是自己的。”
話音剛落,院子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可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怯生生開口,“這...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沈桃桃反問道,目光落在說話人身上。那是李寡婦,丈夫去世后,一直靠給人洗衣服度日。此刻她低著頭,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沈桃桃嘆了口氣,聲音壓低了些:“若讓家里的男人知道了,這錢還能留在你們手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