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存直清了清嗓子：“馮大人，實不相瞞，定王已由祖澤溥護送至此。我等已遣使沈陽，欲借兵平寇......”

“無妨。”馮元飏神色自若，“東虜必出兵，到時關(guān)門不開，讓他們繞道便是。”

“定王可要送去大沽口？”吳三桂追問道。

馮元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轉(zhuǎn)而提議：“諸位不如派人隨我南下，當面向太子稟明關(guān)中情形。”

王永吉當即表態(tài)：“下官愿往。”

田存直也緊跟著說：“咱家是奉旨辦事，現(xiàn)在也該回去向圣上復(fù)命了。”

馮元飏的目光最后落在吳三桂身上，帶著幾分深意。

吳三桂心中明了，面上卻不動聲色：“我還要回軍營巡視，就先告辭了。”說完，拱手告辭。

走出大堂，夜風撲面而來，帶著幾分涼意。吳三桂卻想到多時未見的陳圓圓覺得渾身發(fā)熱，腳步不自覺地加快。

而且陳圓圓隨馮元飏同來，定然帶了父親的親筆信。這些事，還需與幕僚們好好商議。

回到府邸，吳三桂立即召集心腹幕僚議事。

“諸位以為如何？”吳三桂坐在主位上，目光掃過在座眾人。

“太子殿下開出的條件確實優(yōu)厚。”一名幕僚沉吟道，“但眼下龍城已失，朝廷空虛，太子能否兌現(xiàn)承諾，還是個未知數(shù)。”

另一人接話道：“大清那邊許諾藩王之位，雖不及國公顯赫，但勝在實在。況且，他們已經(jīng)占據(jù)遼東多年，實力不容小覷。”

“李自成雖占據(jù)了龍城，號稱大順，可他們能守得住嗎？”又有人分析道，“民心盡失，根基不穩(wěn)，遲早要完。大明才是正統(tǒng)！”

眾說紛紜，各執(zhí)一詞。吳三桂聽著這些議論，心中愈發(fā)煩悶。

太子的條件確實誘人，一門雙國公加一位皇后，這等榮耀，便是當年開國功臣徐達的子孫也不過如此。可朝廷已經(jīng)名存實亡，太子能否兌現(xiàn)承諾？

大清許諾的藩王之位，雖不及國公顯赫，但至少是實打?qū)嵉摹？扇粽嬉灞腙P(guān)，他吳三桂的名聲怕是要遺臭萬年。

至于李自成，就更不必說了。那廝占據(jù)龍城，卻無半點仁政，遲早會被人民唾棄。

“忠于朱家，才是正道......”吳三桂喃喃自語。

他屏退眾人，拿出陳圓圓帶來的三封家信細讀起來。窗外夜色漸深，一盞油燈在案頭靜靜燃燒，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信中無不稱贊太子朱慈烺天資英明，善于用人，處事公允，大明中興在望。但在稱贊之外，三人對吳三桂的建議卻各不相同。

妹妹吳三妹自是希望他率兵去大沽口護駕，言辭懇切，字里行間透著對兄長的擔憂。

父親吳襄和弟弟吳三輔則建議他或鎮(zhèn)守北京，或駐守太原，總之要在外擁兵自重。信中措辭謹慎，卻字字珠璣。

這讓吳三桂頗感意外。他放下信件，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弟弟吳三輔如此建議也就罷了，畢竟他現(xiàn)在正得寵，自然不愿兄長南下分其權(quán)勢。可父親為何也要自己留在外面？

難道是因為太子已將克難新軍牢牢掌控，老吳家在其中并無多少話語權(quán)？所以父親才想讓自己保留這點實力？若真是如此，自己還真不能南下。就守在山海關(guān)，看看情況再說吧。

正當他思索間，門外傳來一個濃重的陜西口音：“爵爺，陳姨娘備了些江南小菜，請您過去用膳。”

吳三桂一怔，這才想起是陳圓圓帶來的那個保鏢，據(jù)說是三弟從軍中找來的把總。這可不就是朱慈烺尋來的那個特務(wù)。如今悄悄運作借著送陳圓圓的機會，以保鏢的身份隨侍在陳圓圓身邊跟著來到了山海關(guān)。

這邊，馮元飏將吳三桂送出臨時總督衙門后，緩步踱回后院書房。王永吉和田存直已在那里等候，

“馮撫臺，要咱家?guī)湍鷮捯聠幔俊碧锎嬷毖壑橐晦D(zhuǎn)，試探著問道，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馮元飏聞言一愣，隨即面露尷尬之色。這太監(jiān)莫不是想給自己送美人？堂堂東林君子，豈能與閹黨同流合污？想到這里，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不必了。”他板著臉回絕，語氣中帶著幾分生硬。

“難道沒有衣帶詔？。”田存直嘟囔了一句，目光卻始終緊盯著馮元飏的腰間。

“衣帶詔？”馮元飏眉頭皺得更緊了。

“密詔啊！”田存直眼睛驟然發(fā)亮，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馮撫臺，您就別藏著掖著了。咱們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話還不能說？”

王永吉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趕緊拿出來讓我們看看。這種時候，大家都得心里有數(shù)才是。”

馮元飏額頭滲出細汗，心中暗暗叫苦。這哪里是什么密詔，簡直就是明詔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里確實藏著一封信，可他原本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拿出來的。

“你們...你們又是怎么得知這份密詔存在的？”他強作鎮(zhèn)定地問道。

“這還用問？”田存直笑得更加意味深長，“您方才說那宮變之事時的態(tài)度，分明就是陛下的人。既然是為皇上辦事的，定然帶著密詔來。”

馮元飏心中一沉。若連這二人都能猜到，那吳三桂豈不是也...想到這里，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方才與吳三桂談話時，對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莫非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

他長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普通信封：“詔書是給王總督一人的。”

王永吉急忙邁步，恭敬地接過信封，手指微微顫抖，當場拆開細讀起來。燭光下，他的表情變化莫測，時而凝重，時而釋然。

“怎么樣？”馮元飏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王永吉趕緊把手中的書信交到田存直手里：“田公公也看看，陛下有事交代。”

仔細一看，這密詔居然透露了兩個重大消息：一是令王永吉將督標交給田存直統(tǒng)領(lǐng)；二是詢問定王等人是否抵達永平，若已到達，命二人務(wù)必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