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洗漱完畢，帶著侍衛陳純杰往坤寧宮去。陳純杰雖出身將門，但在宮中當差多年，早已磨去了武將的棱角。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朱慈烺身后，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春日的陽光越發明媚，灑滿整條宮道。遠處的殿宇依舊莊嚴肅穆，仿佛這座皇城永遠都不會改變。可朱慈烺知道，變故即將來臨。

“純杰。”朱慈烺突然停下腳步。

“殿下。”陳純杰連忙應聲。

朱慈烺望著遠處的宮墻，“你可聽說過，李自成的軍隊已經打到哪里了？”

陳純杰面露猶豫，“這......”

“說實話。”

“據說已經到了居庸關......”陳純杰壓低聲音，“不過這消息未必準確。”

朱慈烺輕輕點頭，繼續向前走去。宮道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朱慈烺的心思也隨之延展。

“皇后娘娘傳太子覲見！”

這聲唱喝在坤寧宮外響起，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庭院之間。守門的宮女急忙分列兩側，恭敬地低下頭。朱慈烺站在殿門外，不自覺地整了整衣冠，目光掃過面前朱紅色的大門，有幾分心虛。

春日的陽光透過飛檐灑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陣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但此刻的朱慈烺卻無心欣賞這宮廷的景致，他的心思全在即將到來的這場會面上。

雖說這副軀殼確實是大明太子朱慈烺，但魂魄已經換了個版本。那日在乾清宮匆匆見了一面，但只呆了一小會。現在要單獨覲見，不知道會不會被瞧出端倪。

“殿下，請。”內侍在一旁輕聲提醒。

朱慈烺微微頷首，邁步走進了坤寧宮正殿。殿內檀香裊繞，光線明亮卻不刺眼。抬眼望去，只見周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一襲淡青色的鳳袍，襯得她愈發端莊雅致。

周皇后方才從乾清宮回來，眼角還帶著些許紅暈，顯然是哭過。見到朱慈烺進來，她不由蹙起了眉頭。往日里的太子，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活脫脫像個小版的崇禎。可今日卻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從容。

“春哥兒來了。”周皇后柔聲喚道，聲音里帶著天然的溫柔。

朱慈烺站定，仔細打量著這位三十三歲的皇后娘娘。素面朝天的容顏，卻自有一番沉魚落雁之姿。看著這樣一位美人，他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妻子，心中泛起一絲酸澀。

“臣子慈烺，見過母后。”他躬身行禮，聲音恭敬而沉穩。

周皇后微微抬手示意。宮人們迅速搬來鑲金繡墩，放在下首。朱慈烺坐定，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周皇后。這表情讓周皇后更覺奇怪，太子從小就規規矩矩，極少露出這般輕松的神態。

“都退下吧。”周皇后揮退了左右宮人。待人都退去，殿內只剩母子二人。

“今日怎么這般高興？”周皇后柔聲問道，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

朱慈烺神色漸漸嚴肅起來，換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他向前挪了挪身子，壓低聲音道：“母后，兒臣......”他故意頓了頓，“昨夜夢見太祖高皇帝了。”

周皇后頓時坐直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當真？老祖宗可曾說些什么？”

朱慈烺看著她慌亂的神色，心中暗嘆這位母后心思單純。他繼續道：“太祖說，居庸關已失，唐通、杜之秩皆已投敵。闖軍將至，京師難保。”

周皇后面色瞬間慘白，顫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她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袖，指節發白。

“母后莫慌，兒臣已與王承恩定下退路。”朱慈烺安撫道。

“你當真有辦法？”周皇后淚眼婆娑地望著兒子，眼中既有擔憂，又有一絲希望。

朱慈烺微微點頭：“母后只需信我便是。只是......”他故意遲疑道，“此事暫且不要告訴父皇。”

“為何？”周皇后不解地問道。

“父皇身為天子，斷不會輕易棄城。若讓他知曉，必會生變。”朱慈烺解釋道，“況且，父皇現在已經夠煩心的了。”

周皇后神色稍緩，想起昨晚自己提起南遷時崇禎帝的態度，點頭道：“說的是。你放心，為娘替你保密。若有需要，就讓黃大寶來傳話。”

朱慈烺暗自松了口氣。有了周皇后這個內應，逃生的希望又增添了幾分。但他心里清楚，這只是漫長逃亡路的第一步。

殿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朱慈烺知道是宮人們要回來了。他站起身，正色道：“母后，兒臣告退。”

周皇后點點頭，目送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看著那挺拔的身姿，她忽然覺得今日的太子似乎與往日不同了。那份沉穩與篤定，不知為何，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

走出坤寧宮，朱慈烺深深吸了一口氣。春日的陽光依舊明媚，但他知道，這份平靜即將被打破。北方的狂風已經在集結，而他必須在這場風暴來臨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陳純杰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太子的神色。太子的變化讓他既驚訝又欣慰。那份成熟穩重的氣度，仿佛一夜之間就長成了。

朱慈烺踏著石階，緩步向東宮走去。路過一處花園，幾只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他停下腳步，望著這和平的景象，心中卻難以平靜。

這個世界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不能再讓歷史重演。大明的覆滅，或許就在眼前。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就要緊緊抓住。

陳純杰見太子駐足，也跟著停了下來。朱慈烺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查一查京城各個城門的守將，要詳細一些。”

“是，殿下。”陳純杰恭敬應聲，轉身離去，心中卻暗自琢磨著太子的用意。

朱慈烺剛回到端木宮，就見王承恩迎了上來，

低聲開口：“千歲爺，吳襄已經在內校場等候了。”

朱慈烺聞言輕輕一笑，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轉身朝內校場走去。

此時此刻，吳襄和周皇后這兩個關鍵人物，對于自己能否突圍而出至關重要。眼下局勢危急，朝廷內外暗流洶涌，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

“吳三輔也來了？”朱慈烺不經意般問道。

王承恩快步跟上，壓低聲音回答：“正是，帶著他那三十幾口眷屬都到了京師。除了在遼東的吳三桂、吳三鳳，其他人都已到齊。護衛家丁約有八十余人，再加上祖小壽的兒子帶來的十余人。”

朱慈烺的身形略微一頓，眸中閃過一絲深意：“仔細說說。”

“回千歲爺，”王承恩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這才繼續道，“除了吳襄父子，還有他未出閣的小女兒吳三妹，今年芳齡十六。此外便是一些孫輩和妻妾，對了，還有吳三桂的小妾陳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