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曲阜城西的曠野上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六千綠營兵列成十二個方陣，盾車在前，步卒在后，弓箭手、刀盾手和長槍手各就其位。寒風呼嘯，旌旗獵獵作響。

“打進曲阜城，咱手里有的是銀兩，要女人有女人！”一名隊正扯著嗓子喊道，臉上帶著貪婪的笑意。

“發大財了！”

“大清萬勝！”

將領們的煽動下，士兵們的吶喊聲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在曠野上回蕩。有人摩拳擦掌，有人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多鐸立于高處，看著士氣高漲的綠營兵，嘴角微微上揚。這些綠營兵可不比八旗精銳，既無前程可言，軍餉也是微薄。要他們拼命，無非是用搶掠來激勵。他的目光掃過城墻，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柳遠會。”多鐸忽然開口。

“屬下在！”柳遠會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應道。

“你領著五個精銳兵馬。”多鐸淡淡道，“記住，不得后退。”

“遵命！”柳遠會應聲而去，心中暗喜。用綠營兵探路，若是勝了還能分一杯羹，若是敗了損失也不大，何樂而不為？

城內，孔廟外的廣場上，數百支火把將黎明前的黑暗驅散。史可法換上一身儒服，正指揮三千敢死士列隊。他的面容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嚴肅，目光掃過每一個將士的臉龐。

十幾個身著儒衣的孔氏子弟抬著至圣先師孔子牌位緩步而來，莊嚴肅穆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廣場。將士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眼中閃爍著敬畏的光芒。

“至圣先師在上，保佑我等旗開得勝！”史可法躬身行禮，聲音洪亮而堅定。

“孔子保佑！旗開得勝！”三千死士齊聲高呼，聲震云霄。

史可法轉身面對將士，目光如炬：“今日本官與諸位共赴名教之難！戰死者可配享孔廟，世代享用香火供奉！”

這番話立刻點燃了將士們的熱血。在曲阜，孔子的威名勝過神靈。能夠戰死配享孔廟，比賞銀更有誘惑力。將士們的眼中燃起了火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圣人保佑！”將士們群情激奮，聲音震得城墻都在顫動。

與此同時，庚字堡內一片忙碌。劉肇基將一千多親兵布置在堡門周圍，堵住了難民唯一的退路。這些難民要么等死，要么拼命，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幾個頭面人物被帶到劉肇基面前，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與苦澀。這些人的家眷都被轉移進了曲阜大城，成了人質。這些舉人秀才們欲哭無淚，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戰。

在他們的組織下，兩千名壯丁配備刀盾長槍，城頭堆滿投擲物，城下架起大鍋熬煮金汁。婦女們也加入戰斗準備，或運送金汁，或填裝沙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決然。

“大人！”一名家丁飛奔而來，氣喘吁吁，“綠營兵來攻了！”

劉肇基冷笑一聲：“不過是綠營兵，不足為懼！”他的目光掃過城頭，看著那些準備就緒的守軍，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一名山東舉人咬牙道：“來人，將軍旗迎風飄揚！讓韃子見識山東好漢的厲害！”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面白底黑字的大旗緩緩升起，迎風招展。上面寫著“祈求至圣先師孔子庇佑”八個大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城下，綠營兵已如潮水般涌來。盾車緩緩推進，后面跟著手持長梯的士兵。弓箭手張弓搭箭，準備為攻城部隊提供火力掩護。

“祈求至圣先師孔子庇佑。”

多鐸放下手中的銅制望遠鏡，眉頭緊鎖。陽光下，這八個刻在城墻上的大字閃著刺眼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嘲諷著這場即將展開的血腥屠戮。

“這幫南人是瘋了不成？打仗還求孔夫子保佑？”多鐸嘴角扯出一絲不屑的冷笑，眼中閃過一抹輕蔑，“怎么不去求關二爺？”

城下，綠營兵已經列陣完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刀槍劍戟閃爍著寒光。

“殺啊！”

“搶銀子！搶女人！”

“殺光姓孔的！”

喊殺聲此起彼伏，綠營兵們蜂擁而上，轉眼間，他們已經抵達了庚字堡的防線附近。這些人大多目不識丁，眼中只有財物和女人，哪里知道孔子是何等人物。

要是他們讀過史書，就該知道孔子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九尺之軀，劍不離身，周游列國時誰敢小覷？春秋時代，拳頭大才有人聽你講道理。更別說孔子的父親叔梁紇，那可是能手托千斤閘的猛士。這等血脈，豈是尋常？

壕溝外，盾車排成了一道不整齊的弧線。弓箭手們躲在盾車后，箭矢如雨般射向城頭。箭雨雖然稀疏，卻也壓得守軍抬不起頭來。趁著這個機會，其他綠營兵往壕溝里填土袋，轉眼間，他們已經開鑿出幾條狹長的隧道。

劉良佐的兄弟劉良臣率領著百余精銳漢軍，押著上千綠營兵沖在最前面。這些人有一半都穿著破舊的布面鐵甲，雖然不算精銳，但也能一戰。

“這些投降清廷的明軍，日子過得比從前滋潤多了。”劉良臣摸了摸胸前的鐵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八旗大爺管著，將領們不敢克扣軍餉，連裝備都比以前強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了更多搶掠的機會。大明雖然還占著最富庶的地盤，但朱慈烺那個撫軍太子把云陵圈得死死的，輪不到他們去禍害。如今投了清廷，反倒能放開手腳了。

多爾袞對他們也不錯，不但沒追究“污蔑平西王”的罪名，還給了不少兵力，又讓他們當了漢軍都統。劉良臣就帶著一個牛錄的漢軍，駐扎在他哥劉良佐的綠營里。

看著壕溝里的通道已經鋪好，劉良臣猛地揮舞起手中的長刀，扯著嗓子喊道：“跟老子沖！今天把曲阜搶他娘的個底朝天！”

綠營兵和漢軍們早就按捺不住了。這些老兵油子一眼就看出城防虛弱，此時聽到命令，吶喊著沖了上去。同一時間，許定國和吳惟華也率軍踏著通道，越過壕溝。三股人馬如潮水般涌向城墻。

城頭上的團練看得心驚膽戰。他們沒有火器，連弓箭都寥寥無幾，只能靠著滾木礌石和金汁死守。箭雨不斷落在城頭，團練們死傷慘重。城內傳來陣陣哭喊，他們知道若是退卻，家眷就要遭殃。

“死就死吧！總比讓清狗糟蹋了家小強！”一個團練咬牙切齒地說道，手中的長矛死死握緊。

弓箭手們已經沖到壕溝邊，不再齊射，改為點射。準頭頓時提高了不少。劉良臣仗著一身重甲，站在城下督戰。云梯架起，盾牌手開始往上爬。

守軍拼死反抗，各種武器齊齊砸下。不少清兵被砸得滾落下來，當場斃命。但還是有人沖上了城頭，和守軍混戰在一起。

清兵雖然裝備精良，但守城的團練是在拼命。有的用刀劍，有的用鋤頭，甚至有人拿著糞叉就往上沖。一時間竟然將玄軍擋在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