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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酒館

沈時宴剛要追上前去,那素衣女子已消失在巷弄深處,只余粥桶邊幾縷白汽裊裊。

“喲,沈大人這是動了凡心?”陳文攏著被姑娘們扯松的衣領(lǐng),笑得像只偷腥的貓,“要不要下官幫您打聽打聽?”

“省省吧。”沈時宴撣了撣袖口沾的胭脂,“方才也不知是誰,眼珠子都掉進姑娘的領(lǐng)口里了。”

陳文頓時漲紅了臉:“胡、胡說什么!本官那是...是在觀察她鬢邊的金簪!”他梗著脖子念道:“《禮記》有云,觀其首飾,可知其品...”

“得了吧!”沈時宴突然從陳文腰間抽出塊繡著鴛鴦的帕子,“這總不是用來擦汗的吧?”

遠(yuǎn)處打更的梆子聲里,隱約傳來朱砂巷飄出的《后庭花》曲調(diào)。

楚朝歡拐過三條暗巷,靴底在青苔上滑出半尺遠(yuǎn)。她叩門的節(jié)奏三長兩短,舊木門“吱呀”裂開道縫,她貓腰鉆進去時。

屋里黢黑,只有半截殘燭在銅盞里淌著淚。

陰影里傳來個沙啞的聲音:“得手了?”

“街上...”她喉頭動了動,“人多眼雜。”

“啪”的一聲,燭火爆了個燈花。

那男人從暗處踱出來,半邊狼首面具泛著青銅冷光,另半邊臉上的刀疤像條蜈蚣,從顴骨一直爬到嘴角。

他手指撫過案上一柄短刀——刀柄纏著的褪色紅繩。

“楚家的'夜不收',何時失過手?”男人突然捏碎燭花,滾燙的蠟油滴在楚朝歡手背上,“還是說...”他猛地掐住她下巴,“你看上那小子,心軟了?”

楚朝歡袖中的匕首突然“錚”地出鞘半寸,刀光映出她眼底血絲:“二叔!楚家三十八口在天之靈...”

窗外忽然傳來打更聲,男人松手冷笑:“記住,下次見面要么他死,要么...”面具下的眼睛掃過她脖頸,“你帶著楚家最后這點血脈,一起去見閻王。”

窗縫鉆進一陣風(fēng),吹得案上族譜嘩嘩作響,最新一頁墨跡——赫然寫著“沈楨”兩個朱砂大字。

......

大理寺內(nèi),沈汷捏著那包從刑部大牢得來的紅色粉末,走出驗尸房。

查遍長安七十二家藥鋪,竟無一人識得此物——這倒比查出來更教人心里發(fā)毛。

院里的爭吵聲老遠(yuǎn)就飄過來。一名身穿大理寺官府的人揪著刑部人的衣領(lǐng),活像只斗紅眼的公雞:“磨蹭磨蹭!再晚半步,證人早他娘跑出城了!”

“住手!”

沈汷一聲冷喝,兩幫人頓時如凍住的鵪鶉。

大理寺的綠袍小吏撲過來哭訴:“大人明鑒!我們盯了永興坊三天,那張侍郎死前夜確實毆打過個賣胡餅的,我們進入正準(zhǔn)備去抓人...”

“放你娘的羅圈屁!”刑部那人突然從袖中抖出份文書,“刑部線人早探明了,那胡商根本是假扮的!”公文右下角鮮紅的刑部印戳刺得人眼睛生疼。

沈汷忽然瞥見院墻外閃過道灰影——正是今早從京兆府飛來的信鴿。

他負(fù)在身后的手悄悄打了個手勢,檐下陰影里立即有衙役悄沒聲退了出去。

“既然刑部這般能耐,”沈汷突然冷笑,“那永興坊的案子,本官就靜候佳音了。”

他轉(zhuǎn)身時官袍帶起一陣風(fēng)。

“對了,回去告訴你們大人,要是這案子因為你們刑部耽誤了,這長安怕是又要少一位侍郎了。”

在場的刑部眾人紛紛面面相覷。

墻角陰影里突然閃出個灰衣小吏——正是方才退出去的衙役。

他附耳低語:“大人,京兆府王大人遞話,說是昨夜平康坊有一對夫婦看見過張大人...”

“來人!”沈汷隨后吩咐道,“把永興坊更夫、巡夜武侯、連帶那晚打更的狗都給本官傳來!”

一個時辰后,大理寺公堂內(nèi)驚堂木“啪”地炸響,震得堂前香爐里的灰都簌簌落下。

那對被傳喚來的夫婦像受驚的鵪鶉般伏在地上,婦人鬢邊的木簪“嗒”地掉在青磚上。

“大...大人明鑒!”婦人額頭抵著地,聲音抖得像漏風(fēng)的篩子,“小人夫婦在永興坊開食肆二十年,一直本本分分,連只雞都不敢殺啊...”

婦人已經(jīng)被嚇得胡言亂語。

她男人更是抖如篩糠,腦門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沈汷瞇著眼。“本官問什么,你們答什么。”

沈汷輕輕摩挲著驚堂木,“若有一句虛言...”他忽然將木塊重重一磕。

那男人突然一個激靈。

婦人伏在地上,手指摳著青磚縫:“那...那日約莫戌時三刻,來了兩位穿錦袍的郎君...還有一位白須老人”她聲音越來越低,“三人點了一壇醉仙釀...”

她男人突然哆嗦著補充:“其中一位生得俊,左眼角有顆痣...”他袖口露出半截淤青的手腕,“后來那老者先走了,半夜又來了個戴斗笠的,被硬拉著灌酒...”

“繼續(xù)說。”沈汷指節(jié)叩著案面,每一聲都像敲在夫婦倆心尖上。

婦人突然劇烈顫抖:“三人一直喝道天微微亮,另外兩人先行離去了。其中一位俊俏郎君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醒來時...已是晌午了”

沈汷指尖一頓——這他媽不是沈時宴嗎!

“還有呢?”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可曾見到醉酒之人在街上與人爭執(zhí)?”

婦人身子一抖,額頭幾乎貼到地面:“沒...沒瞧見...”

“嗯?”沈汷指節(jié)重重叩在案上。

一旁的男人突然一個激靈:“大人!小的...小的關(guān)店門時,倒是在巷口看見...”

男人額頭抵著青磚,汗珠順著鼻尖滴落:“回大人,那晚客人都走盡了,就剩個俊俏郎君還趴在桌上嘟囔...”

他袖口露出半截淤青的手腕,繼續(xù)道:“小的正要上門板,忽然來了個醉漢討水喝。等小的端了水出來...”聲音突然發(fā)顫,“就看見那醉漢正把一個彪形大漢按在地上揍!”

驚堂木“啪”地一震。

“說清楚!”

“那...那大漢看著魁梧,卻被個干瘦老頭打得抱頭鼠竄...”男人突然咳嗽起來,支支吾吾說道,“后來那醉漢水也沒喝就走了...”

沈汷點點頭,醉漢應(yīng)該就是張煥了,本欲叫來陳文打算讓他去查查被打男子身份,結(jié)果想起來今日一天未見他人了。

于是便問身邊差役,陳文人呢。

堂下的陳二狗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來一句。

“陳主簿他...他...他跟著沈評事逛青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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