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王敬辭職，有兩方面的打算。

一是剛才王延睿對父親所說，為科舉考試做準備。

二是給知縣一個臺階下，而且要讓知縣大人對王敬感恩戴德。

要想參加科舉考試，第一關就是知縣。

縣里要先進行初步選拔，雖然難度極低，只是把不通文墨者踢出去，但畢竟也是考試。

只有通過縣級選拔的，才能去府一級參加府試。

雖然縣試這一層級的考試并未體現在任何官方文件中，但它確實存在著。

出了牢獄，王延睿竟然有重獲新生的感覺。

里面陰風陣陣，外面溫暖如春。

街上的小娘子換上了俏麗的春裝。

打鐵的漢子，每天雷打不動的捶打著鋤頭。

王干娘看到王延睿，使勁把口中的瓜子皮朝王延睿吐出去，扭頭和孫家娘子嘀嘀咕咕。

瓜子皮差點落在王延睿的腳面上。

買了上好的火漆，再買幾把雕刻用的小刀子，再來一大筐蘿卜。

去文房四寶店，王延睿傻眼了。

鄆城縣有煙造墨，但都是尋常貨，書寫后紙上會殘留一股臭味，而且黑度和亮度，都有明顯的差距。

聽文房四寶店的伙計說，濟陽縣、開封等大城才有王延睿所說的煙造香墨，價格奇高，一塊要幾十貫。

“自己造？”

王延睿倒是會，而且手藝還不錯，但是制墨費時費力，至少需要一個月以上時間。

“王大郎。”

王延睿循聲望去，原來是本縣東溪村的晁遜。

晁遜身后跟著朱瑞和吳尚垠。

這三人，都是王延睿萬松書院的同窗，幾人關系一般，但父輩關系極好。

“三位哥哥。”，王延睿雙手抱拳，以武人的姿勢和對方打招呼。

晁遜哈哈笑了起來，“咋的？也學俺們粗鄙武夫了？”

晁遜三人的家境非常優渥，都是鄆城縣當地的富戶。

論富裕程度，晁家居首，畢竟晁家除了有大量的農田，他們還開了個鏢局。

朱家和吳家稍遜，純粹的富農地主而已。

但三家沒有一家能比得過司馬家。

“哥哥說笑了。”，王延睿眼珠子一轉，問道：“晁哥哥，你家有好墨嗎？”

晁遜摸不著頭腦，啥意思？墨？

朱瑞忽然指著王延睿哈哈笑了起來，“王大官人，你家不會連墨錠都沒有吧？”

吳尚垠笑道：“不稀奇，王大官人平時不讀書，家里別說沒墨錠，就是文房四寶一樣都沒有，我都不奇怪。”

“莫鬧，王大郎，王押司的事怎么樣了？”，晁遜關心的問道。

王延睿不想和他們多費口舌，又問道：“你家有沒有煙造墨？最好帶香味的。”

晁遜想了想，說道：“我沒有，不過有一人有。”

“誰？”

“晁敏，我父親去開封走鏢的時候，曾經給她買過一塊香墨，她一直舍不得用。”

王延睿激動的抓住晁遜，“晁家哥哥，我借用一下。”

“王延睿，你沒燒壞腦子吧？你用墨？還要借晁敏的墨？”

王延睿使勁點了點頭。

晁敏，晁家家主晁韞唯一的嫡親孫女，也被晁晉視作掌上明珠，晁家所有男人都哄著的小女子。

晁遜再次問道：“你確定要借我妹妹的墨？”

王延睿又使勁點了點頭。

“好，走，跟我回家拿，不過你自己去跟我妹妹說哈。”

“沒問題。”

朱瑞和吳尚垠打了個哆嗦，給了王延睿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晁遜忽然發現，今天的王延睿和以前不一樣。

今天的王延睿還是玩世不恭，但一看就是演的，玩世不恭中帶著一份自信和高傲。

而不像前幾天玩世不恭的那么自然流暢。

晁家位于城外。

晁家目前的家主晁韞還是東溪村的保正，相當于后世的村長。

晁家的宅院非常多，多到王延睿都數不清的地步。

王延睿一直考慮墨錠的事情，所以沒有格外關注晁家的住宅。

等他回頭時，才發現朱瑞和吳尚垠沒跟上來，兩人在晁家門口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王延睿摸不著頭腦。

進了后院，晁遜指著一扇小院門說道：“王大官人，我妹妹就在院里，你自己進去跟她借吧。”

“晁哥哥，謝了，等王家度過這一遭，我再單獨謝哥哥。”

王延睿輕輕推開小院門，“晁家小娘子，在嗎？”

王延睿的腦袋剛露出，只聽得一聲嬌呵：“呔，哪來的登徒子？”

王延睿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花，一把劍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王延睿嚇了一跳，趕緊舉起雙手，像鬼子投降一樣，“晁家小娘子，我不是壞人，我是你哥哥晁遜的同窗。”

只見一位小娘子，穿著一身緊身白衣，顯得英姿颯爽，腦袋向上揚起，顯得脖子更加修長。

“你是萬松書院的？”

“正是正是，我來找小娘子借點東西救命。”

“韻兒，放他進來。”

“姑娘，他的眼睛不老實。”

王延睿往前一看，前方二樓的美人靠上，還有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娘子，原來面前的不是晁家小娘子。

王延睿忽然想起來一首詞：香墨彎彎畫，燕脂淡淡勻，揉藍衫子杏黃裙，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人去空流水，花飛半掩門，亂山何處覓行云，又是一鉤新月，照黃昏。

再仔細一看，王延睿驚呼道：“神仙姐姐。”

少女簡直就是神仙姐姐的年輕版，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小的酒窩，穿著一身杏黃色的羅裙，頭上帶著的流蘇輕晃，映得那張與劉亦菲九分相似的臉愈發清麗。

少女忽然抓住美人靠的橫梁，輕輕一跳，徑直跳了下來。

王延睿驚呼一聲：“小娘子小心。”

王延睿剛喊完，少女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地。

原來，少女會武功。

也是，晁家不論男女，都有一副好身手。

王延睿這才發現，少女腰間束著纏枝紋腰封，纖腰盈盈一握。

就是該胖的地方，還不十分明顯，還得養幾年才有料。

少女緩緩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延睿，“姓甚名誰？”

“某王延睿，可是晁家小娘子當面？”

“王延睿？為何未曾聽我哥哥提起過？”

王延睿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可能晁哥哥忘了提吧。”

少女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說找我借東西？何物？做何用？”

王延睿趕緊收回自己淫褻的目光，雙手舉過頭頂，彎腰九十度，主動撅起屁股，“聽聞小娘子有一塊香墨，某想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