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驍迷迷糊糊之間，感覺一切都變得虛幻。

夢中，自己回到曾經的孤兒院，

孤兒院的建筑主體是一棟四層的建筑，二到四樓是孩子們的房間。

段驍在高中住宿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三樓的一個小房間里面度過。

房間不是很大，能容納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個儲物架，

床頭柜加上一個板凳就是桌子。

夏天沒有空調，只有一個斑點銹跡的小掛扇。

冬天暖氣算不上溫熱。

不過這個孤兒院的環境已經算是極好。

他和其它的孤兒顯得格格不入，沒有那種失去家人的死寂，

而是把好心人捐助的到他手上的所有零花錢，用來購買知識的書籍，學習這個世界的社會構成。

那個時候，早就形成三觀的段驍，還想著如何報答開設孤兒院的“黃阿姨”一家。

大概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八歲的時候，

一天周末，在自己的房間里面，背誦一些這個世界必要的高中詩詞，勞累之后，興許撰寫上一世的歌詞解乏。

然后隨著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一個小不點闖進了自己的房間。

就是林露棲。

他父親當時又忙于工作，所以她有時會把女兒送到自家的孤兒院里面。

又知道自己學習成績很好，所以便委托自己在閑暇時間可以輔導一下林露棲。

他答應了。

只是“輔導”的時間從周末，慢慢的變成周六周日，最后變成了全天。

換而言之，

——被一個小不點纏上了。

人類的幼童就是這樣，喜歡接近年長但又年長不了太多的可靠同類。

自此之后，從小學直到初中畢業，他屁股后面總會跟著一個嬌小可人的“跟屁蟲”。

“哥哥~”

“段哥哥~”

少女輕柔的喚聲，成為了這段時間在耳邊的獨奏。

沒有任何利益摻雜，時隔多年，段驍在這個世界又一次回到了“童年”。

那個時候，還沒有考慮當個“文抄工”，寫出來的歌詞全部成了少女的獨屬物，

段驍的娛樂方式并不多，但是聽林露棲的清唱是一個。

在少女對著歌詞唱完之后，靈動的大眼睛總是要看向段驍，眨巴幾下，

聽到夸贊，就會露出好看的笑顏。

初中畢業之后，

像是那些輕小說里面寫的那種，高中富孩子和窮孩子會同時出現在一個班里，在一起學習...

這種情況肯定是很難出現的。

階級的分流從羊水的時候就開始了。

因為家庭原因，林露棲上了一個貴族高中，段驍上的是普通的高中。

直到孤兒院三層的那個小房間，因為長期無人打掃而落灰。

這個世界高中學業的繁忙遠超乎段驍的想象，近乎是一個月也少有機會能離開校門。

碰上節假日，自己會出去買些東西，

有些時候，會有一位少女，穿著黑白相間的高中精致校服，雙手提著些東西，亭亭玉立的站在校門口。

見到自己總是要像小兔子一樣蹦一下，然后揮揮手，殷切的喊一聲“段哥哥！”

這時，就會有同班男同學狠狠戳一下自己的腰子，問“你女朋友？”

他只會回一句：“妹妹”。

高中三年繼續往下，林家洗錢事情敗露，孤兒院破產，運作債款給孤兒院成人的孩子身上...

段驍睜開了眼睛，

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自己躺在床上，連被子也沒有蓋

原來自己沒有回到過去，

果然是做夢了。

他坐起來，今天不是被上班的鬧鐘吵醒，看了一眼時間，才十點半。

整個房間只剩下手機屏幕的些許光亮，照在段驍那無喜無悲的臉上，

若是虛假的夢很快就會消失，真實的回憶反而會無比清晰。

‘如果夢里的‘他’看到現在的自己，也許會揍自己一頓吧？’段驍在心里如此自嘲。

自己確實對著林露棲說了很過分的話...

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和過去串聯的絲線，被自己扯斷了。

也沒有要睡下去的想法，段驍起床，去洗漱間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碎發散落在額頭，眼角輕輕上挑，臉型完美，棱角分明...

在這一世，自己空有一個好看的皮囊，連當初自己大學畢業時，熬夜背誦的醫學生宣誓都忘得一干二凈。

“呵~心理學上說環境影響性格。”段驍為自己辯解。

他簡單洗漱過后，又一次路過門口，然后又一次的駐足遲疑。

他莫名的擔心，那個傻妮子不會真的還待在過廊的角落吧？

可記得很清楚，林露棲渾身濕透了，加上過堂冷風，別再凍感冒了。

心里責備自己不該把對黃語鈴的怒氣，發泄在林露棲的身上。

正當他猶豫是不是要開門看看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瞬間劃破了房間里面寂靜的夜幕，也打亂了段驍的思緒。

手機上面的聯系人顯示【峰哥】

是夜總會地下場一個區域的小管理，也是自己的“頭兒”。

“喂，峰哥。”段驍接聽電話。

“呃，那個，阿驍。早過來一會兒。”和峰哥這個名字有出入，電話里面的聲音偏嫩，并不是那種社會大哥刻板的粗獷聲線。

是一種文氣糾糾的聲線，一個小白臉的模樣赫然浮現出來。

畢竟是野鴨上岸，很正常，

段驍想了一下“峰哥”的傳聞，并沒有因為他高自己一頭，而顯得尊敬，只是用略有些不滿的語氣說道，“我為什么要提前一個半小時上班？”

“剛剛地下二區出了點事，調酒的下了，你早來點替上。”電話那頭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多出來的一個小時算加班，算你三倍時薪。”

“……”段驍打開冰箱，叼出一個現成的三明治，咬了一口拿在手上，

“嗯，知道了。”

……

把最后一口冰冷的三明治咽下，段驍吃完“晚飯”，準備去兼職了。

到了門口，握著門把手，他又遲疑了一下。

如果林露棲真的還在外面的話…

怎么辦？

讓她進來嗎？

但是...

段驍沉默的瞥向另一間臥室，那是姜晝眠的房間。

雖然一個暑假學姐都沒有再來過這間房里面，

但是臨近開學，過上幾天會再搬來的可能性很大。

段驍搖了搖頭，沒再多想，愁人的事情就留給未來的自己吧。

下拉把手，隨著門鎖機械的摩擦聲，他打開了門。

——門口僅剩下一灘少女之前留下的雨水漬。

“看來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