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天拎起后備箱里厚厚的一沓考卷，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出租屋。

這次端午回老家，在收拾舊倉庫的時候，意外發現了自己小時候的作文考卷。

這些考卷都是小學作文，被老媽打包放在了一起，現在過去二十多年，一直在倉庫里吃灰。

人類大概都是念舊的，就連剛拉的粑粑也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李小天也是個念舊的人，這回找到了這些寶貝，自然準備著帶回家好好欣賞。

可惜這些試卷在倉庫里放了太久，雖然外面套了塑料袋，但還是變得又黃又舊，有些地方還已經發霉了，字體也是歪歪扭扭，也變得有些模糊。

李小天簡單清理了一下后，迫不及待打開小臺燈，抽出第一張試卷讀了起來。

這些試卷只有答題的稿紙頁，李小天不記得當時作文的要求是什么了，但看到這張試卷的題目是：《我最喜歡的人》

我最喜歡的人？我那時候的最喜歡的人是誰來著？

是偷吃了我一個芒果的大板牙，還是上課跟我說話卻害我被罰站的安欣？還是那個總喜歡偷我橡皮的同桌呢？

回憶往事，才發現好多小學同學連模樣都打了馬賽克，很多人名字更記不清了。

李小天今年已經三十二了，現在讓他回憶小學的事兒，還真是有點困難。

但在這些模糊的記憶中，有一個人卻清晰得像是《辛德勒的名單》里的紅衣女孩一樣醒目，讓他印象非常深刻，那個女孩的名字已經模糊，只記得她名字里帶一個晗字，大家都習慣叫她小晗。

那是情竇初開時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記憶，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感覺沒來由地心神蕩漾。

她是李小天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他的初戀。

那時的李小天天真無邪，對愛情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每當看到她，心情就會變得愉悅。

每天放學后，他會和小晗結伴回家，有時候在公園的小涼亭里一起寫作業，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看著她走路的樣子，看著她微笑的樣子，李小天心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李小天還記得那個夏天，小晗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像天使一樣美麗，李小天感到心跳加速，緊張得不知所措。

也正是因為這份懵懂純潔的愛慕，讓他在考試中不由自主地寫下了這篇小作文。

當時還被老師當成了笑柄，在班級里公開處刑，畢竟大家都寫的自己最喜歡的人是爸爸媽媽，勤勞的工人，偉大的科學家，最多的還是他們辛勤的園丁老師。

可偏偏只有李小天，臭不要臉地真的寫了自己最喜歡的人。

想到當時的情景，李小天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但還是有點想要腳趾摳地。

這樣一來，李小天的好奇心更盛了，迫不及待地看向這篇小作文，開始閱讀里面的內容：

“我最喜歡的人是小晗，她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

她長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嘴巴也是大大的，像涂了紅鋼筆水那樣紅，她那白撲撲的臉上，總是掛著可愛的小酒窩，一串串的，好像是成群結隊的螞蟻。她的馬尾辮也很好看，風吹的時候總是一甩一甩的，就像是飛機的螺旋槳，還散發著美好的香味。她笑的聲音也好聽，好像是百靈鳥一樣。

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老師的好幫手。

小晗非常熱愛學習，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作業，還讓我和她一起寫作業，我們兩個就坐在公園的涼亭里認認真真地去寫作業，她可認真了，從來不借我草作業，如果我不會的問題，她也不會，她就會哭，哭的老大聲了，全公園的叔叔阿姨都聽得到。

院子里的李阿姨總說，小晗真是個有上進心的好孩子，你要跟她多多學習。

我說好的，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小晗還是個有愛心的人，她養了好多好多流浪貓，還給她們起了好聽的名字。有一次放學路上我們看到了有壞孩子在欺負人，小晗走了過去，大聲喊道，你們為什么欺負人！你們這樣做是不文明的。壞孩子們立刻嚇跑了，我從此更加佩服小晗了。

小晗真是好朋友，是我學習的旁樣！是我最喜歡的人。”

望著這篇不到五百字的小學生作文，李小天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里面不僅有很多病句，還有很多錯別字和錯誤的標點符號，字寫得也是歪歪扭扭的。

更主要的是，他記得這篇作文中好多內容是胡編亂造出來的，但原型應該就是小晗，兩人是青梅竹馬的鄰居，經常一起放學回家。

后來老宅拆遷了，兩人也上了不同的初中，再無任何聯系。

現在想想，童年的時光還真是天真快樂，跳皮筋，丟手絹，老鷹捉小雞……

坐在葡萄架子下面，抓兩只蛐蛐都會高興一整天……

李小天陷入美好的回憶中，忍不住再看了一遍這篇作文：

白撲撲的臉，嘴像涂了紅鋼筆水那樣紅，還有跟成群螞蟻一樣的酒窩……

這是什么離譜的描寫啊，現實當中怎么可能會有人長成那樣。

小孩子的世界還真是天真無邪，想到什么就些什么。

最離譜的就是這個養流浪貓了，記得上小學那個時候，大家的經濟條件都很一般，那個年代一家人吃飯都要精打細算，頂多養一只防賊的看門狗，怎么還可能有閑錢養貓呢？

還是流浪貓……

自己那時候的文筆真拙劣啊，雖然現在也不怎么樣，每次給部長寫材料都會被扔出來……

李小天微笑著欣賞完自己的大作，興致盎然，微笑著陷入初戀的回憶中，想著如果能夠再見到小晗一次，那該多好啊。

就在這時，房間里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悅耳的鳥叫。

李小天微微一怔，本能地朝窗戶的方向望了過去。

這么清晰的鳥叫聲，他還以為是自己的窗戶沒有關好，有小鳥飛了過來。

可他發現窗戶是關著的，而且這鳥叫聲還很奇怪，雖然聽起來很好聽，但不像是麻雀喜鵲之類常見的叫聲，是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聽過類似的鳥叫。

這是怎么回事？屋里飛進來鳥了？

李小天正感覺詫異，鳥叫聲再次傳來，而且這次更近了。

咦？鳥叫聲就在自己的身后。

李小天微微一怔，立刻回頭。

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只可愛的小鳥在屋里飛來飛去。

可他這一回頭，差點沒嚇背過氣去。

只見在他的身后，正站著一個朝著自己桀桀怪笑的紅衣女人，女人的笑聲，竟然跟鳥叫一模一樣，還是清脆悅耳的鳥叫聲。

最可怕的是，這個女人的長相。

她臉色慘白，看不到一絲血色，就好像是喪葬店里的紙人活過來了一樣。

她的頭上還扎著一對兒很粗的馬尾辮，眼睛又大又凸，直愣愣地圓瞪著，最可怕的就是她的嘴唇了，紅得讓人難以置信，就跟剛喝了血一樣。

幽暗的燈光中，紅衣女的怪臉清晰詭譎，令人毛骨悚然。

李小天的膽子還算比較大，但也被嚇得不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臥槽！鬼啊！”

李小天一聲驚呼，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生之年撞鬼。

這是什么情況？

難道說自己這棟出租屋還是個兇宅？

李小天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可怕女人也漸漸收斂笑容。

可是李小天這才發現，這個女人不笑的時候更加可怕，她臉上的酒窩層層疊疊，準確的說應該是密密麻麻，形狀像是一只只小螞蟻，令人渾身不舒服。

天啊，怎么會有人臉上長了這么多酒窩，太惡心了……

真是女鬼不可怕，誰丑誰尷尬。

女人瞪著巨大的眼睛盯向李小天，開口道：

“你別害怕，你不認識我了？我可是你最喜歡的人呀。”

“啊？啊啊？大姐，冤有頭債有主啊，這黑燈瞎火朗朗乾坤，我只是一個打工小嗎嘍，這里之前發生了什么事，可跟我一點關系沒有啊……”李小天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好在現在是中午，否則李小天怕是直接能嚇昏過去，畢竟這個家伙的長相，就算是恐怖片里的女鬼也沒有這么可怕，簡直在挑戰人類的視覺極限。

“你不是剛讀過那篇作文嗎？那可是你親自寫的啊，我就是小晗，你怎么不記得了？”

李小天整個人瞬間石化了，瞠目結舌道：

“啥？小晗？我的青梅竹馬什么時候長成這樣了，你這是青牛紙馬吧……”

“你再仔細看看，我這大眼睛，跟紅鋼筆水一樣的嘴唇，螞蟻一樣的酒窩，真的是我啊！我就是小晗！”紅衣女指著自己那張恐怖的臉道。

李小天如鯁在喉，再也忍不住了，大喊道：

“晗你大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