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尼族人的狩獵場—旅伴—政府特派員——尋求冒險的人—邊疆上的吉爾·布拉斯—年輕人快樂的期待

美國西部是一片常被人吹噓的地方，它在密西西比以外幾百英里，地域廣闊，荒無人煙，無論白人的圓木小屋還是印第安人的棚屋都見不到。美國西部是一大片草原，其中散布著森林、小樹林和矮樹叢，阿肯色河、卡內丁大河、紅河和它們的支流使之得到澆灌。赤鹿、野牛和野馬仍然漫游于這些肥沃青翠的荒野，享受著一切天然的自由。實際上，這兒便是美國西部各個部落的狩獵場。奧塞奇人、克里克人、特拉華州人和其他部落的人經常來到此地，他們將自己與文明世界聯系起來，居住在白人的殖民地附近。波尼族人、卡曼其族人和其余兇猛而獨立的部落也時常來到這里，他們是大草原的游牧民，或者是落基山脈邊區的居民。我提到的這一帶，成為這些相互敵對、彼此懷恨的部落有爭議的地方，他們誰都不會擅自永久居住在里面。在狩獵季節，獵人和“勇士”們大批趕來，搭建起臨時營地，用樹皮和獸皮蓋起一間間棚屋；他們在草原上吃食的無數獸群中進行可悲的大劫掠，在滿載著鹿肉和野牛肉之后，小心謹慎地撤離附近這片危險之地。這些遠游總是有著尚武的特性：獵人們無不隨時武裝起來準備戰斗，處于進攻和防守狀態，始終保持警惕。他們遠游的時候，如果遇上敵對部落的獵人雙方就會發生激烈沖突。他們的營地也總是易于遭到游動的遠征隊襲擊，獵人于追擊野獸中分散之后，會被潛伏的敵人抓住或殘殺。腐朽的尸骨在某個陰暗的峽谷里或狩獵營地的遺址附近發白，它們時時讓人看到曾經發生過的流血場面，使得漫游者知道他正穿過的地方如何危險。下面要講述的，便是我在一個月里游歷于這片著名狩獵場的情景，我所穿越的這片地方先前還從未有過白人去探索。

年10月初我到達吉布森要塞，這是美國西部的一座前哨，位于尼歐肖河或“大河”岸邊，靠近它與阿肯色河的匯流點。這之前我已同來自圣路易斯的一支小分隊旅行了一個月，我們沿密蘇里河岸而上，經過從密蘇里延伸到阿肯色的各個辦事處和政府特派團的前線。我們的隊伍在美國政府任命的一位特派員領導下，負責監督從密西西比東部向西部遷移的印第安部落的安置工作。特派員履行著職責，對各個文明的前哨進行巡訪。

在此，讓我證實一下我們小分隊這位可敬的上尉隊長所具有的優點。他原是康涅迪克州一個城鎮的人，盡管從事過法律工作和政治生涯，但這并未能損害到他天生的純樸與仁慈。他的大部分日子，是在位于康涅迪克平靜的河岸的家人當中和與執事、長輩以及市鎮行政管理委員會成員們的交往中度過的；之后突然間，他應征騎上了戰馬，扛起步槍，融入到健壯的獵人、邊遠地區的人和赤裸的原始人當中，置身于美國西部荒無人跡的曠野。

另一個旅伴是L先生，他是個英國人，但有著外國人的血統，歐洲大陸的人的那種樂觀與隨和他無不具有。他游歷過許多國家，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一個世界公民，對任何變化都易于適應。他有許許多多的職業，是個植物學者，地質學者，甲蟲和蝴蝶的獵取者，音樂業余愛好者，抱負不凡的素描畫家，總之是個十足的行家里手。此外他還是個不屈不撓的喜歡運動冒險的人——假如他并非總是很成功的話。誰的事情都沒他的那么多，所以他是最為忙碌也最為快活的人。

第三個旅伴是從歐洲一直陪同前者過來的，作為他的“忒勒瑪科斯”一道旅行，他就像自己的原型一樣，易于時時讓他的良師益友感到困惑不安。他是一個年輕的瑞士伯爵，十分英勇，喜歡從事各種瘋狂的冒險。這樣提到我的旅伴之后，我一定不要忽略了一個雖然地位更低但卻是處處重要的人：他是個侍從，馬夫，廚子，搭帳篷的人，一句話是個雜務總管，我還可以補充說是我們這支小隊里什么事都要插手攪和的人。他就是身材矮小、又黑又瘦的法國克里奧爾人，名叫安托萬，不過大家親切地稱他為托尼斯：他是邊疆上的某個“吉爾·布拉斯”，度過了某種散漫的生活，有時在白人中間，有時在印第安人中間；有時受雇于商人、政府特派員和印第安人的辦事員，有時又與奧塞奇人獵人在一起。我們在圣路易斯接到他，他在附近有一座小農場，一個印第安老婆，以及一群混血兒孩子。然而根據他自己所說，他在每個部落都有個老婆。事實上，如果這個小流浪者所說的關于自己的話可信，那么他就是個沒有道德、地位、信仰和國家的人，甚至沒有確切的語言，因為他說的話混合著法語、英語和奧塞奇人的語言。而且他還是個遠近聞名的自我吹噓者，十足的撒謊者。聽他大肆吹噓夸耀自己在戰斗與狩獵中取得的非凡功績，以及死里逃生的冒險經歷，真是有趣。他在侃侃而談的過程中，易于變得一陣氣喘，仿佛他下巴上的彈簧突然從鉸鏈上取掉了似的。不過我倒傾向于認為，是由于卡在他喉部的某個虛假的東西所致，因為我通常注意到隨即他便會吐出什么最大的謊言來。

旅程是令人愉快的，我們時時于彼此相距很遠的印第安傳教士的居住地駐扎下來，不過一般而言在溪水邊優美的林子里扎營，睡在帳篷里面。后面的旅程中我們加緊趕路，希望及時到達吉布森要塞，以便隨同奧塞奇獵人于秋季前往野牛大草原。的確，年輕伯爵的想象在此被徹底激發起來。大草原壯觀的景色和野性的習性使得他精神發狂，小托尼斯告訴他的關于印第安勇士和美女的事，以及獵野牛捕野馬的情景，使他躍躍欲試，一心要沖入狂野的生活中去。他是個勇敢頑強的騎手，渴望著馳騁在狩獵場上。他充滿朝氣地預想著，當置身于印第安人當中并加入到他們無畏的冒險里時，他將會有的一切所見、所作和所享；這樣的預想聽起來讓人開心。更讓人開心的是聽小托尼斯吹噓自夸，他自愿在所有危險行動中做伯爵的忠實侍從，教他如何捕捉野馬，制服野牛，從而贏得印第安公主們的微笑。“要是我們能看見草原大火就好啦！”年輕的伯爵說。“上帝，我會親自把一片草原點燃的！”小法國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