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宋悟舟正蹲在灶前煮小米粥，陶鍋里咕嘟冒泡的香氣剛飄出鍋沿，院外突然傳來“嘩啦“一聲。

他手一抖，勺子掉進鍋里——是門環被拍響的動靜，比往日收保護費的地痞還狠三分。

“宋先生！“王秀蘭的尖叫從院門口炸響，“他們、他們貼封條！“

宋悟舟抄起搭在椅背上的青布衫就往外沖。

晨霧里，七個衙役正踮腳往門框上貼黃紙封條，最前面那個胖子舉著告示板，朱砂大字在晨露里泛著冷光：“未經許可擅自教授修行之術，涉嫌擾亂道統秩序，即日起停課整頓?！?

“憑啥封我們學堂？“李大柱擠開人群，牛高馬大的身子往衙役跟前一堵，“我們就練個呼吸法，比種地還規矩！“他脖子上的紅繩晃了晃——那是前日引氣成功時，宋悟舟用符紙折的小葫蘆，說能聚人氣。

胖衙役被撞得踉蹌，腰間銅鈴叮當響：“上邊的令！

你個泥腿子懂什么道統？“他伸手去推李大柱，卻被結結實實擋回來，手背蹭在李大柱粗布短打上，蹭得通紅。

“都消停！“另一個衙役抽出腰牌晃了晃，“西荒府衙辦差，閑雜人等......“

話音未落，宋悟舟已站到臺階上。

他沒穿外衣，單衫被晨風吹得鼓起來，倒像只炸毛的雀兒：“差爺，這封條誰批的？

趙捕頭可跟我說過，凡人民間授藝不犯王法。“

胖衙役眼神閃了閃，低頭盯著自己皂靴尖：“趙捕頭？

趙捕頭今兒輪休，這是劉典史下的令。“

宋悟舟眼皮一跳。

系統提示音在耳邊嗡嗡響，他不動聲色捏了捏袖口——那是前日系統獎勵的“人心共鳴“技能，能讀取三米內凡人的淺層記憶。

他閉眼屏息，一縷若有若無的畫面鉆進腦海：胖衙役昨日申時在城隍廟后巷，接過個穿玄色道袍的人塞來的銀錠，對方袖口繡著守真盟的云紋。

“劉典史？“宋悟舟突然笑出聲，“劉典史上月還讓他閨女來學堂抄《百字文》，說比私塾先生教得明白。“他往前邁一步，晨霧里眼尾微挑，“差爺，您昨日在城隍廟后巷收的那錠銀子，可還焐在懷里？“

胖衙役的臉瞬間煞白，手本能地去捂腰里的錢袋。

周圍百姓哄地圍上來，賣炊餅的老張頭舉著半涼的炊餅嚷嚷：“我說昨兒見劉典史家的狗腿子跟修士扎堆！“賣菜的孫嬸子揪著胖衙役的衣袖：“我家二小子才學了七日引氣，夜里能幫我挑水了，你們憑啥斷他念想？“

“都散了！“玄色道袍的影子突然從人群后擠進來。

宋悟舟瞇眼——是陳九霄，昨日被氣跑的守真盟執事，此刻腰間鐵劍哐當撞著青石地，“凡俗妄學仙術，亂的是天地綱常！“他指著李大柱，“你，引氣時是不是覺得有股熱流往頭頂竄？

那是僭越！

是要遭天譴的！“

李大柱被說得縮了縮脖子，可王秀蘭“唰“地站出來。

她扎著麻花辮，發梢的野花還沾著露水：“陳執事說熱流是僭越？

那我引氣時，窗臺上的螞蟻排著隊給我讓路，是不是螞蟻也僭越了？“

圍觀百姓哄堂大笑。

陳九霄的耳根又紅了，鐵劍鞘撞在臺階上發出悶響：“你、你這是歪理！“

“是不是歪理，看看這個。“宋悟舟摸出張流光溢彩的符紙，往空中一拋。

符紙“呼“地展開，映出李大柱引氣的畫面——他蹲在院子里，閉著眼吐納，額間細汗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那滴汗水竟慢慢凝成顆小水珠，懸在半空轉了三圈才“啪“地落回地面。

“這是引氣入體的證?！八挝蛑壑钢?，“若真違法，我跟陳執事去衙門對質。

但學堂里二百零三個學員，哪個不是白天種地晚上讀書？

您說擾亂道統，可道統不就是人走出來的路么？“

人群突然靜了。

賣豆腐的周老漢抹了把眼角：“我家那小崽子，學了引氣后肯去私塾認字了，說要'知書達理再學仙'。“吳婆婆顫巍巍擠到前面，手里攥著塊藍布包：“我孫女兒說，等學會引氣，就能幫我上山采藥了......“

“都鬧什么！“粗啞的嗓門從街尾劈開人群。

趙捕頭扒拉開圍觀的人，腰間佩刀晃得叮當響。

他瞪了眼陳九霄，又瞪了眼胖衙役，最后把目光落在宋悟舟臉上：“宋老板，跟我去趟衙門?！?

人群頓時炸開鍋。

王秀蘭急得要跟，被宋悟舟用眼色止住。

他拍了拍李大柱的肩膀，跟著趙捕頭往街邊走。

走到巷口時，趙捕頭壓低聲音：“劉典史收了守真盟的銀子，上邊還有人遞話。

我明兒得去北鄉查盜牛案，三天后才回。“他摸出個小紙包塞給宋悟舟，“這是我娘的暈車散，封條要揭，等我走了再揭?！?

宋悟舟捏著紙包，突然笑了：“趙捕頭，您這是讓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趙捕頭耳尖一紅，咳嗽兩聲：“少耍嘴皮子！

那陳九霄帶了五個修士在西市茶樓，盯著呢?！八D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你那符影我看了，比我家小子的描紅本還規矩?！?

當晚，“引氣學堂被封“的消息像長了翅膀。

王秀蘭蹲在“順風樓“茶館的八仙桌上，把白天的事說得唾沫橫飛：“那陳執事的臉啊，比我奶奶腌的紫蘿卜還紅！“吳婆婆舉著聯名信挨家挨戶敲門：“凡人生來雙手能種地，憑啥不能學引氣？“賣炊餅的老張頭把封條內容寫在炊餅紙上：“買餅送公道，吃餅講天理！“

次日清晨，宋悟舟推開院門，差點被滿地紙團絆個跟頭。

撿起一看，全是百姓寫的“請復學堂書“，還有個小紙包，里面塞著三個煮雞蛋——是隔壁張嬸子的，她男人去年被修士的飛劍誤傷，至今腿瘸。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民間聲浪值+30，觸發隱藏任務'眾望所歸'?！?

宋悟舟正摸著下巴笑，院墻上“刷“地飛過個灰影。

他眼疾手快接住，是張素箋，字跡蒼勁：“你已觸怒守真盟高層，三日后的引氣考核恐有變數?！奥淇钍恰傲譄o影“。

他捏著信紙抬頭，晨霧里傳來王秀蘭的喊叫聲：“先生！

李大柱說要把結業典禮的紅綢子掛到城門樓上去！“

宋悟舟望著院角那捆還沒拆封的紅綢，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他摸出塊糖霜丹含在嘴里，甜味混著晨霧漫開——這甜味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噼啪作響，像極了要燒起來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