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道閣的朱漆門板被拍得咚咚響時，宋悟舟正蹲在院子里教王秀蘭辨認靈草。

他抬頭望了眼日頭，心道這才卯時三刻，倒比往日熱鬧了一倍——昨日貼出的“引氣學(xué)堂招生告示“上，“無需靈根資質(zhì)“六個大字像把火，將西荒城的凡人全燒醒了。

“宋先生！我家小子十六，能報名不？“

“我閨女十四，差一歲成不？您老通融通融！“

“哎哎哎別擠別擠，我這有祖?zhèn)鞯乃慊I，能給您登記得明明白白！“

李大柱舉著塊破木板當(dāng)擋板，被人群推得直往后退，粗布衫后背浸出老大一片汗?jié)n。

他原是城南打鐵鋪的學(xué)徒，前日來新道閣討符時被宋悟舟瞧上，說他“骨節(jié)粗實，最能吃苦“，硬塞了本《簡易呼吸吐納法》。

此刻他額角掛著汗，卻笑得見牙不見眼，活像只被塞進雞群的大鵝。

宋悟舟拍掉手上的泥土，踮腳往人堆里瞧。

系統(tǒng)今早剛給他發(fā)了任務(wù)：“首月學(xué)員破兩百，獎勵'舌綻蓮花'被動——說服他人時成功率+20%。“他摸著下巴算，昨日收了八十二，今早這架勢...

“宋老板！“趙捕頭從街角轉(zhuǎn)出來，腰間鐵尺撞得叮當(dāng)響，“您這是要把西荒城的老少爺們?nèi)M仙途？

昨兒個我家那口子還說，她繡坊里的小丫頭們夜里都不紡線了，躲被窩里練吐納呢！“

宋悟舟笑著遞過去塊糖霜丹：“趙大哥嘗嘗？

新改良的聚氣丹，加了三勺蜂蜜。“趙捕頭咬得咔嚓響，眼睛立刻瞪圓：“甜的？

這能行？“

“怎么不行？“宋悟舟指了指正扒著門框往里瞧的王秀蘭——那姑娘扎著麻花辮，懷里還揣著半本《三字經(jīng)》，“系統(tǒng)說'圣典共鳴'能模擬十位練氣宗師的教法，我把他們的口訣全拆了，挑最順嘴的編了段順口溜。“他清了清嗓子：“晨吸朝露暮吞霞，氣走丹田莫要雜，若問此功誰能練？“

“凡夫俗子也成家！“

院外突然響起整齊的應(yīng)和聲。

宋悟舟轉(zhuǎn)頭，就見百來號人擠在巷口，有挑擔(dān)的、賣菜的、補鞋的，甚至還有個拄拐的老婦人舉著塊破布當(dāng)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凡人也能修仙“。

“好！“宋悟舟拍掌大笑，“今日起，引氣學(xué)堂正式開——“

“住口！“

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

眾人驚得齊齊轉(zhuǎn)頭，就見巷口騰起片青霧，七八個灰衣修士踏著法器掠來。

為首那人身穿玄色道袍，腰間懸著柄銹跡斑斑的鐵劍，眉骨高得能掛油瓶，正用劍尖挑開人群：“哪里來的野修，敢開這種蠱惑凡人的歪門邪道？“

“陳九霄？“趙捕頭壓低聲音，鐵尺悄悄往懷里收了收，“守真盟的外門執(zhí)事，最恨凡人染指仙途。

上個月在青牛鎮(zhèn)砸了間算卦攤，說那老頭用《周易》解引氣訣是'褻瀆天道'。“

宋悟舟瞇起眼。

這陳九霄他早有耳聞——守真盟里出了名的“古法衛(wèi)道者“，據(jù)說當(dāng)年在試劍峰被筑基長老罵了句“死腦筋“，當(dāng)場跪了三天三夜求長老收回成命。

此刻他道袍下擺沾著草屑，顯然是連夜趕來的，眼里燒著團火，活像要把整個學(xué)堂吞了。

“爾等可知罪？“陳九霄踏前一步，玄氣鼓蕩得周圍的菜筐子直晃，“修仙乃天地垂青者的機緣，凡人無靈根、無福緣，強練引氣術(shù)只會爆體而亡！“他劍尖一挑，指向縮在墻角的李大柱，“就說你！

昨日還在打鐵鋪揮錘子，今日就敢學(xué)仙法？

來，當(dāng)眾練一遍，若能成，我陳字倒著寫！“

人群霎時安靜。

李大柱攥著木板的手直抖，額角的汗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王秀蘭咬著嘴唇往前挪了半步，被宋悟舟悄悄拉住。

他能感覺到少年的手指在發(fā)抖——這孩子昨晚在他屋里練了整整三個時辰，吐納法背得滾瓜爛熟，可真到了人前...

“怕啥？“宋悟舟彎腰拍了拍李大柱的肩，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你昨晚把我案頭的茉莉花都催開了，當(dāng)他們是地里的蘿卜。“

李大柱猛地抬頭。

他想起昨夜——自己按照口訣吸氣時，窗臺上那盆蔫了半月的茉莉突然抽了新芽，嫩綠的花苞在月光下顫巍巍綻開。

宋先生當(dāng)時拍著大腿笑：“得嘞，這是系統(tǒng)說的'凡俗靈韻'，凡人修行，自有天地看著呢！“

“我...我試試。“李大柱深吸口氣，按照順口溜的節(jié)奏調(diào)整呼吸。

眾人只見他原本粗黑的脖頸慢慢泛起淡青色，像有根透明的線從頭頂垂下來，順著脊椎往丹田鉆。

半柱香后，他突然睜開眼，掌心竟浮起團豆大的靈氣光團！

“哇！“

“真成了！“

賣糖葫蘆的老張把糖葫蘆串往地上一扔，沖過來抓李大柱的手：“大柱，讓叔摸摸！

這、這涼絲絲的！“米行胖掌柜的眼淚都下來了：“我家小子要是能這樣...宋先生，我把后院的米倉騰出來當(dāng)教室！“

陳九霄的臉青得能滴墨。

他踉蹌兩步，鐵劍“當(dāng)啷“掉在地上：“不可能！

凡人...凡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悟舟抄著手倚在門框上，嘴角掛著笑，“陳執(zhí)事，您祖上難道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難不成您太奶奶當(dāng)年不是凡人？“

周圍爆發(fā)出哄笑。

陳九霄的耳根瞬間紅透，他彎腰撿起鐵劍，劍尖卻不敢再指向人群。“你、你等著！“他甩下句狠話，帶著手下修士駕起遁光就跑，玄色道袍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

“先生！“王秀蘭扯了扯宋悟舟的衣袖，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我也能嗎？“

“能。“宋悟舟摸出塊糖霜丹塞進她手里，“你昨日背口訣時，窗臺上的螞蟻排著隊給你讓路，這叫'凡心感物'，比大柱的茉莉花還靈。“王秀蘭咬著丹丸笑，甜得瞇起眼，發(fā)梢的野花都跟著顫。

夜色降臨時，學(xué)堂里還亮著燈。

宋悟舟坐在臺階上，看著李大柱帶著幾個學(xué)員在院子里練吐納——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搖搖晃晃，像株株剛抽芽的草。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耳邊響起：“首月學(xué)員達兩百零三人，獎勵'舌綻蓮花'已發(fā)放。“他摸著下巴想，明日該讓趙捕頭去買些筆墨，再請教書先生來教識字...

“宋老板。“

低啞的聲音從墻根傳來。

林無影像片影子滑出來，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半張泛青的臉：“北冥殿的人到了。“他扔過來個小紙包，“這是易容粉，他們要查學(xué)員的生辰八字。“

“多謝。“宋悟舟捏著紙包，突然笑了，“你說...他們要是知道，這學(xué)堂里有三個是守真盟的細作，會不會氣瘋？“

林無影的肩膀猛地一僵。

他沒接話，轉(zhuǎn)身要走，又停住：“明日卯時，西城門。“

“知道了。“宋悟舟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月光落在“引氣學(xué)堂“的牌匾上，把“學(xué)堂“兩個字照得發(fā)亮。

他摸出塊糖霜丹含在嘴里，甜得人發(fā)暈——這甜味里，好像混著點別的，像是破土的春芽，又像是...要燒起來的火。

后半夜起了風(fēng)。

宋悟舟裹緊外衣去關(guān)院門，卻見街角的燈籠被吹得直晃，照出幾個黑影——是衙役的皂靴。

他瞇起眼，就著月光看清他們腰間掛的令牌：西荒府衙，封條。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封條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