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西市城門樓已經掛起了紅綢。

李大柱踩著梯子，把最后一段紅綢系在“引氣學堂結業典禮“的木牌上，手心的汗把紅綢浸得發潮。

他低頭往下看，王秀蘭正踮著腳扶梯子，發辮上沾了片梧桐葉，像只停錯地方的蝴蝶：“大柱哥小心！

要是摔下來，先生的糖霜丹可不給你留！“

宋悟舟站在城門下，仰頭望著晃動的紅綢。

昨天張嬸子塞的煮雞蛋還揣在懷里，體溫把蛋殼焐得溫熱。

他摸出塊糖霜丹含進嘴里，甜味漫開時，聽見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一百二十七名學員正排成兩列，粗布衣裳洗得發白，卻都把袖口褲腳仔細扎緊，像要去赴什么大宴。

“先生！“最前頭的小娃子扯他衣角，是賣菜阿婆家的小孫子，“我娘說今天要把引氣術做得比先生教的還好看。“

宋悟舟蹲下來，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布扣：“那可得把氣海想象成你家腌菜缸，靈氣就是往缸里倒的水，要穩穩當當......“

“當啷——“

銅鑼響得震耳。

趙捕頭從街角轉出來，腰間佩刀擦得锃亮，連絡腮胡都梳成了小辮：“宋老板，咱西市衙門今日給你撐場子！“他拍著胸脯，震得刀鞘直晃，“劉典史去北鄉了，這城門樓子，我趙某人說能掛紅綢，就能掛！“

人群爆發出歡呼。

賣炊餅的老張頭舉著個特大號炊餅擠進來，餅上用糖霜寫著“凡人氣盛“：“吃餅沾喜氣，先生您先咬口？“

宋悟舟接過餅咬了半塊，甜渣子掉在青石板上，被圍觀的孩童搶著舔。

他望著學員們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系統昨晚的提示——民間聲浪值已經飆到了一百二，比他在茶館說書時最熱鬧的夜場還高。

“典禮開始！“王秀蘭扯著嗓子喊，聲音像被炮仗崩過的嗩吶。

一百二十七人同時席地而坐。

晨霧里飄起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像春溪破冰時的細響。

宋悟舟望著他們微顫的指尖，想起三個月前這些人——有目不識丁的莊稼漢，有給修士洗衣的老婦，有被宗門趕出來的雜役，現在都閉著眼，按照他改良的“氣海養珠訣“引氣。

“第一循環！“李大柱突然睜眼喊了一嗓子。

他是最先摸到門道的，此刻額頭滲著細汗，“氣從腳底涌泉起，過足三里，聚丹田！“

靈氣波動猛地漲了三分。城門樓的紅綢無風自動，飄成一團火焰。

“第二循環！“王秀蘭跟著喊，她總說自己腦子笨，卻把口訣編成了山歌調子，“過中脘，走膻中，上泥丸！“

圍觀的百姓突然靜了。

有老人摸著心口：“我這老寒腿，怎么熱乎起來了？“有婦人指著天空：“看！

云里有光！“

宋悟舟仰頭。

晨霧被靈氣沖開個窟窿，陽光漏下來，照得學員們的頭頂像頂著小燈盞。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震得他耳朵發疼：“叮——'讓百名凡人掌握基礎引氣術'任務完成！

獎勵：圣道共鳴（可臨時借用他人修為境界進行短暫施術）。“

他差點笑出聲。

上回系統懲罰讓他說三天西荒土話，被王秀蘭笑了半個月，這回總算得了個能救命的本事。

“好個引氣術！“

刺耳的冷笑劈開人群。

陳九霄抱著把青銅劍擠進來，身后跟著五個守真盟修士，玄色道袍上的云紋被陽光照得刺眼：“凡人也配稱'結業'？

我看是妖法惑眾！“

趙捕頭手按刀柄跨前一步：“陳執事，西市百姓的聯名信遞到府衙了，你要硬說妖法......“

“不必廢話。“陳九霄甩袖指向學員，“若他們真能修行，便與我比試一場。

輸了，拆了這勞什子學堂；贏了......“他嗤笑一聲，“我陳某人自斷一臂謝罪。“

李大柱“騰“地站起來，粗布衣裳被靈氣撐得鼓了鼓：“我來！“

擂臺就設在城門下。

陳九霄的青銅劍嗡鳴出鞘，劍尖挑起片梧桐葉拋向空中：“接這招'風起云涌'——“

葉尖剛沾到靈氣，李大柱突然吼了一嗓子：“腌菜缸要滿啦！“他按照宋悟舟教的笨辦法，把全身靈氣往手掌心擠，像要把那缸腌菜連湯帶水潑出去。

陳九霄的劍風擦著他耳朵刮過，卻被一團黏糊糊的靈氣纏住。

那靈氣不似修士的鋒利，倒像張破漁網，東補西補愣是沒讓劍風透進來。

“這是......“陳九霄瞳孔微縮。

他連刺七劍，每一劍都被李大柱用歪七扭八的靈氣網兜住。

第十招時，李大柱踉蹌著栽進人群，卻扯住了陳九霄的道袍下擺——那是宋悟舟教的“市井無賴式“戰法：打不過就拽人褲腳。

圍觀百姓哄堂大笑。

陳九霄的道袍被扯得歪到肩頭，臉紅得能滴血：“你！

你這是......“

“陳執事，“宋悟舟慢悠悠踱步到擂臺邊，“我教的是凡人引氣術，自然要合凡人的法子。

種地要彎腰，挑擔要弓背，打架......“他沖李大柱擠擠眼，“自然要會拽人衣裳。“

陳九霄猛地甩袖，道袍“刺啦“一聲撕開條口子。

他握著劍后退三步，玄色衣料在風里獵獵作響：“好個宋悟舟，你等著！

守真盟不會容你......“

“陳執事慢走。“林無影不知何時站在街角，灰袍裹得嚴嚴實實，“北溟那邊傳信說，您師兄在閉關時走火入魔了？“

陳九霄臉色驟變，狠狠瞪了宋悟舟一眼，帶著人御劍而去。

劍氣掀起的風卷走半塊炊餅，正砸在王秀蘭腳邊。

“先生，“林無影壓低聲音湊近，“守真盟派了化神境長老來。

他們說......“他頓了頓，“說要把這引氣術當邪術剿了。“

宋悟舟望著陳九霄消失的方向，陽光正照在他腰間的糖霜丹葫蘆上，折射出七彩光斑：“那就讓他們看看，凡人的邪術，也能掀翻他們的山門。“

“叮——“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驚得王秀蘭手里的銅鑼掉在地上。

宋悟舟摸著發燙的太陽穴，聽著那機械音在腦海里打轉：“觸發新任務：協助十名凡人突破筑基境。

任務失敗懲罰：三日內必須用西荒土話唱誦《道藏》。“

他低頭看向學員們——李大柱正幫小娃子擦膝蓋上的土，王秀蘭舉著銅鑼追打搶炊餅的孩童，老張頭又蒸了一鍋新餅，甜香混著靈氣在空氣里飄。

宋悟舟突然笑了。

他摸出塊糖霜丹塞進嘴里，甜味里帶著點澀，像極了當年他蹲在破廟前，看著父母被宗門修士趕走時，偷偷咽下去的眼淚。

“筑基么？“他望著晨霧里漸高的太陽，“那就讓他們看看，凡人的路，也能走到云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