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的鋼筆尖在檢討書上洇出墨團時，教導主任的茶垢杯正冒著熱氣。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陸燃用她的手指轉著鋼筆，金屬筆帽在檢討書上敲出《野蜂飛舞》的節奏。

“許念同學。”主任的保溫杯重重一放，“你覺得三千字檢討很好玩？”

許念盯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地在紙上畫火柴人打架。陸燃的靈魂在這具身體里蠢蠢欲動，她甚至能感覺到喉間壓抑的笑聲。

“主任，我在深刻反省。”她掐住大腿維持嚴肅表情。

教導主任抖開那張墨跡斑斑的紙：“逃課、打架、破壞公物...這些我都忍了。”他突然舉起另一張信箋，“但你用文言文寫藏頭詩？”

許念的后頸瞬間滲出冷汗。她認出那是陸燃上周互換時替她寫的檢討——豎排書寫的《洛神賦》格式里，每列首字連起來竟是【許念吾愛】。

“這是...”她剛開口就被截斷。

“這是你第十次模仿陸燃的字跡！”主任的眼鏡片寒光一閃，“上周用摩斯密碼寫數學公式，前天在英語作文里藏寶可夢精靈圖...”他突然壓低聲音，“你們在玩什么把戲？”

陸燃突然接管身體控制權，許念眼睜睜看著“自己”翹起二郎腿：“主任，這叫跨學科實踐。”

保溫杯蓋飛過耳畔砸在墻上時，許念終于奪回主導權。她騰地站起鞠躬：“我馬上重寫！”

“慢著。”主任從抽屜抽出放大鏡，“解釋下這個。”

泛黃的紙頁上是用火漆封存的舊檔案，許念看清內容后瞳孔驟縮——那是十二年前青少年鋼琴大賽的退賽聲明，母親簽名處按著血指印。

“當年你突然退賽...”主任的鏡片反著白光，“和現在這些把戲有關聯？”

蟬鳴突然變得刺耳，許念感覺陸燃的靈魂在體內震顫。當她的手自動伸向檔案時，閣樓里那些紙鶴上的公式突然在腦海中閃現。

“因為...”她聽見自己用陸燃的聲線說，“我發現了更重要的競賽規則。”

教導主任的鋼筆啪嗒落地。許念趁機拽著檔案后退，后腰撞上榮譽墻玻璃柜。1997年物理競賽金獎證書突然掉落，夾層飄出張泛黃的數獨紙。

“別動！”主任撲過來時，許念已經看清數獨謎題——正是閣樓密碼鎖的終極形態。

陸燃在這時完全占據身體，他單手撐桌翻身躍過茶幾，檔案紙在空中展開如白鴿。許念在靈魂深處尖叫：“右下角！填9！”

鋼筆尖戳破紙面的瞬間，整面榮譽墻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暗格彈開的剎那，許念看見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她抱著嬰兒站在醫院保溫箱前，旁邊的標簽編號正是∞-308。

“這是...”主任的咆哮卡在喉嚨里。

陸燃用許念的身體吹了聲口哨：“看來有人篡改過出生證明？”

警報聲撕破校園的寧靜，許念趁機撞開消防通道。她在顛簸的視野里看見陸燃的靈魂在狂笑，檔案紙在風中翻飛如折翼的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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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后·天臺

許念把檔案拍在水泥臺上：“你早就知道？”

陸燃咬著她的發繩含糊道：“上周破解醫院數據庫時發現的。”他突然用她的手指向照片，“看保溫箱標簽。”

泛黃的照片上，兩個相鄰的保溫箱編號被血跡模糊，但放大后能拼出完整序列——她的編號是∞-307，陸燃的是∞-308。

“當年火災...”許念的指尖撫過照片焦邊，“我們被放在同一間育嬰室？”

陸燃突然解開襯衫紐扣，露出她鎖骨下的燙傷：“這個形狀，像不像無窮符號？”

風卷著柳絮撲在臉上，許念想起閣樓里那些紙鶴上的傅里葉公式。當陸燃的靈魂突然震顫時，她看見自己手臂上浮現出細小的質數紋身。

“現在有三條路。”陸燃豎起她的手指，“一，把檔案交給報社；二，找你媽當面對質；三...”他忽然勾起嘴角，“陪我玩把大的。”

許念奪回身體控制權：“你瘋了？這是偽造公文...”

“當年火災的消防記錄。”陸燃用她的手機調出文檔，“顯示307號保溫箱最先被轉移。”他突然放大照片邊緣，“看護工的手表——時間根本對不上。”

蟬鳴聲里混進腳步聲，許念拽著陸燃躲進水箱后面。教導主任的怒吼由遠及近，她突然發現兩人心跳正以質數頻率共振。

“要賭嗎？”陸燃在她耳邊低語，“當心跳達到137bpm...”

許念的掌心貼上他胸膛：“這是第31個質數。”

當主任的皮鞋聲逼近時，他們同時閉氣。許念感覺靈魂正在抽離，陸燃的薄荷氣息與自己的茉莉香交織成詭異的和弦。在身體互換的剎那，她聽見檔案紙撕裂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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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教務處

許念看著“自己”在晨會上念檢討書，陸燃把她的身體操控得堪稱完美。直到最后一句——

“在此深刻反省，尤其要感謝陸燃同學...”他突然抬眸一笑，“教我什么是自由。”

禮堂陷入死寂的瞬間，許念感覺后頸汗毛倒豎。陸燃用她的指尖彈飛檢討書，紙頁在空中展開成巨大的折紙鶴，每一道褶皺里都寫滿數學公式。

“這是...”校長猛地站起。

“黎曼猜想的十七種解法。”陸燃用許念的聲音說，“以及...”他忽然扯開校服領結，“十二年前醫院火災的真相！”

許念在人群中站起身，看見母親慘白的臉。當陸燃的靈魂開始抽離時，她迎著晨光舉起手機——保溫箱編號正投影在禮堂熒幕上。

“現在輪到我們提問了。”她聽見自己用陸燃的聲線說，“當年被調換的人生，該怎么重新計算？”

風穿堂而過，那只公式折成的紙鶴突然自燃，灰燼中露出半張出生證明。許念在最后一刻看清了那個被燒毀的名字——本該屬于她的姓名欄里，赫然寫著“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