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山職業技術學院晚開一周。劉小利坐著電摩從家門口出發,后座綁著吉他和DV相機,嘴里哼著《青蘋果樂園》。
“我來了!銅職最靚仔報到!”
他站在報名點舉起麥克風:“請問宿舍樓怎么走?”
志愿者一臉懵:“你不是來報到的嗎?”
“對對對,我是來‘跨校生活’的!”
他就是這群人里最“不正經”但最“穩定”的那一個。
他沒有狀元的壓力,沒有哲學的苦悶,也沒有科技的執著。
但他有一種天然的“我愿意留下,見證大家完成一切”的浪漫。
那天,桐山下了小雨,落了黃昏光,校園里吹過一陣初秋涼風。
他們在不同城市,不同寢室,不同的新生群里。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年,是從一個世界奔向另一個世界的起點。”
也許是大學,也許是回歸,也許是改變。
但他們都不再懼怕選擇,因為經歷過Ω的他們,早已知道:
選擇了,就不回頭。
2003年10月9日·青華大學·醫學院宿舍樓
開學已經半個多月了。
校園里的銀杏葉開始泛黃,從理教樓到荷花湖的主路上,一地落葉鋪成金黃地毯。圖書館外依舊人來人往,食堂里依然排滿了人。
一切仿佛和她無關,又仿佛她早該出現在這里。
喬伊每天六點半起床,八點到主樓上課,下午六點結束課程后去自習室,晚上七點準時坐進圖書館三樓西南角,和一群素未謀面的學生默默“卷”到十點。
她表現得像一位標準的新生——認真、刻苦、按部就班。
但只有她知道,她根本不是在“融入”,而是在“觀測”。
喬伊不是沒被震撼。
第一次踏入校園大門,看到校訓石上那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第一次走進醫學館,聽導師講解“基礎醫學發展史”;第一次在主教學樓的公告欄看到往屆“全國基礎研究課題”名錄……
她真的感受到了這所學府的沉淀、厚重、底氣。
可她始終心里有疙瘩。
她知道自己在“這里”,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屬于這里的這條軌道。
她的心屬于另一個系統,另一個未完成的命題——Ω。
每周六上午九點,喬伊準時出現在桐山大學家屬院門口,帶著教輔資料,走進李東陽校長家,給他那位成績平平、略帶叛逆的高三女兒補課。
她從來沒打聽過她的名字,只叫她“李同學”。
她也不急著刺探李東陽的秘密,只是默默觀察——
李東陽書房外有個保險柜;
家中常有陌生人來往,穿著偏科研制式;
李家后院小庫房有一個藍色的標記箱。
她知道,李東陽一定知道廢彪在哪、在做什么、以及——Ω的核心部件是不是還在桐山。
她不急,她有時間,她要“由內而外”解構這場騙局。
喬伊住在醫學院女生宿舍四樓409寢室,室友有三個——
來自杭州的蘇婧,性格活潑,是校園廣播站干事;
廣州的張穎,愛打羽毛球,正在追《流星花園》;
來自哈爾濱的李曉雪,話少但專業很強。
她們不明白喬伊為什么那么安靜、那么規律、不打鬧、不熬夜、不追劇——甚至連《流星花園》都不看。
她們以為喬伊是“學霸型孤冷天才”。
但喬伊其實是——一個“沒有完全降落”的人。
她總覺得,她是一個暫時落地的航天艙,而不是已經建立起根系的學生。
每晚十一點,喬伊打開隨身收音機,調到本地頻道,聽那些懷舊老歌、聽老百姓點歌。
有人點《愛如潮水》,有人點《一千個傷心的理由》。
她最喜歡的是那一晚,主持人放的——《青春紀念冊》。
她靠在宿舍床頭,小聲唱: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夢想,
有笑有淚有瘋有狂,
我們都還在繼續飛翔。”
她合上眼,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井下的風聲、冰場的光芒、樓頂的夜談——就都來了。
2003年10月初·青華大學·學生宿舍樓下。
喬伊坐在宿舍樓外的長椅上,一條條地劃著課表,一門門地對著教授名單,理性地計劃本學期的所有必修課內容和節奏。
可這一切,她不是在準備上課。
陳樹在桐山郵電學院的宿舍里,正在焊接他自制的“樹二號”設備接收模組。
手機響起,一條喬伊的信息彈出:【喬伊:現在我們不是修軌道,而是拔掉“造軌道的機器”。】
陳樹一怔。
幾秒后,屏幕再次閃動:【我決定退學復讀。】
【我要重新高考,選量子物理。】
他愣了十秒,手里的焊槍掉在桌上,“咝”一聲火星四濺。
他喃喃道:
“她瘋了……不,是她終于清醒了。”
這一整年,她都在“修正軌道”——從高考狀元線,到原軌道重構,試圖重新對齊2021的自己。
可當她看清系統的“自動調軌”機制之后,她終于明白:“回不去不是問題,一直被‘別的人’決定去哪,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想再糾結“回不回去2021”,她現在想要:
“解構Ω,拔掉這臺‘定義命運’的機器。”
她要用一個物理學者的身份,進入系統的源頭。
可醫學——即便是青華的——并不能給她這條路。
于是她選擇了最極端,也最純粹的一種方式:
“重考。”
“這次,我自己選專業。自己定方向。”
“你確定嗎?”
老師翻著她的檔案,皺著眉:“你是我們學校最優秀的醫學新生之一,青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喬伊看著他,堅定點頭:“正因為我不該來,才必須走。”
“我需要從一個真正屬于我的起點,再來一次。”
王昭(桐山大學):接到喬伊的電話時,她手里正拿著筆記本在寫廣播劇劇本。她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總算不是那個‘想回去的女孩’了,而是那個‘想守住所有人歸路的戰士’。”
張芳(北津大學):短信只有六個字:“你是我命題。”
她放下電話,跑去哲學系圖書館,把“自由意志”相關論文又借了一摞。
馬星遙(桐山大學):他盯著夜空中的星點,只說了一句:“我等你歸位。”
然后他轉身開始查閱“量子密鑰干擾”的文獻。
劉小利(職院):拍視頻拍了一半,接到消息直接笑了:
“青春劇本回來了!好——姐,咱們這個故事得拍兩季!”
喬磊:他沒說話,但把那一箱剛剛替喬伊從老家帶回來的醫學課本,全送給了鄰居家女兒,嘴里說:“她以后也許能救人。”
心里卻默默加了一句:“而我妹妹,要去救世界。”
喬伊回來第一時間見的,是陳樹。
她在他家的小廚房門口敲了兩下門:“我不讀了,青華。”
陳樹正在調試“樹二號增強模塊”,那一瞬手一抖,烙鐵差點燒斷線。
他轉頭看著她,好一會兒,什么也沒說。
然后坐下,低聲問:“……你確定?”
她點點頭:“系統還沒死,廢彪還在,我不甘心就這樣。”
陳樹沒再問,而是重新把電路板放回桌上,靜靜地說:“你一個人干太累了。”
第二天,他也遞交了退學申請。
——“理由:志愿填報失誤。”
桐山郵電學院從此少了個技術鬼才,桐山二中多了個“復讀高考研究生”。
喬伊悄悄聯系王昭時,王昭正和馬星遙在銅大食堂吃面。
聽完喬伊的消息,王昭擱下筷子,臉上沒一點驚訝,只是嘴角慢慢翹起來:
“你終于下定決心啦?”
馬星遙擦了擦眼鏡,輕聲說:“我就知道你心里那條路,還沒走完。”
“支持,百分之一百。”
王昭笑著打趣:“我們留校繼續撒糖,你去復讀升級版本,我們各有分工。”
張芳正在北津讀書,聽到喬伊的消息后,只發來一句話:“哲學告訴我:若你的存在不能由你自己決定,那就推翻那個系統。”
然后,又補了一句:“等你歸位,我再重新定義‘第一名’。”
劉小利是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
那天他正在錄Vlog,聽完后鏡頭前一頓,直接對鏡頭說:
“觀眾朋友們注意!歷史又要重演啦!喬伊復讀啦!!”
他立馬拍著胸口:“那我也申請轉回桐山!”
室友說:“你轉回去干嘛?你成績……”
小利撩起墨鏡:“我不是去讀書的,我是去——守住我青春陣地的。”
他們的“復讀”,不是對現實的不滿,不是被打擊之后的逃避。
而是一次主動出擊的重啟。
一條軌道錯了,不是等它修正,而是——重新上路。
就像陳樹說的:“Ω系統是量子控制系統。”
“那我們就用主觀疊加態,重新‘疊’出一條我們自己的軌。”
他們不再做被動變量,而是成為主動干預者。
秋風中,他們再次站在那片熟悉的操場上。
天是那么藍,桂花飄著香,學生穿著校服奔跑著,桐山又像一年多前那樣,熱血而滾燙。
王昭拉起喬伊的手:“歡迎回來。”
馬星遙淡淡一笑:“我們的故事,還沒完。”
張芳遠在北津視頻連線:“你們好好干,等我回來比試!”
劉小利高舉吉他:“嘿嘿,重開戰場,青春不敗!”
陳樹把樹一號背在肩上,重新啟動設備:“一切準備就緒。”
喬伊的大學生活表面波瀾不驚,白天上課,晚上做課題,周末卻定期前往桐山大學校長李東陽家中,為他女兒輔導高中課程。
這份“兼職”,她做得極為認真——不只是因為對方是桐山大學的校長,更因為:李東陽曾是被廢彪挾持啟動Ω核心系統的“主機解碼者”,而他現在——正以官方名義在參與所謂“綠色能源開發”。
而項目地點,正是——五礦舊址。
這位一向嚴謹的學者,對喬伊極為欣賞。某天下課后,兩人邊走邊聊,喬伊開門見山地說:
“我想轉專業,目標是量子信息方向。”
李東陽一愣:“可你是醫學系狀元生,未來光明。”
喬伊認真答道:“我對血液、創傷、甚至人的身體結構都沒有興趣,但我對波函數坍縮、干涉效應、主觀觀測有種……像本能一樣的熟悉感。”
她說完這句話,李東陽明顯沉默了。
他看了她一眼,沒再勸阻。“你跟我做實驗吧,先當助研。你想看的東西,在我這兒也許能摸到邊。”
喬伊心里一動——這,是個關鍵突破點。
隨著助研身份的加深,喬伊得以參與李東陽與“周老板”(即廢彪化名)合作項目的外圍工作。
名義上這是一個“清潔能源高密度轉化設備”的研發計劃,事實上……
項目核心區域不允許任何未簽保密協議人員進入;
實驗材料異常復雜,多為未知金屬、超導管道和深埋式主控設備;
所有數據上傳都不走國家科研數據庫,而是直連一個“Ω4加密服務器”。
喬伊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Ω核心系統,極可能已經被搬入五礦深井,并被改裝為某種“現實干預平臺”。
而李東陽——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被廢彪所“交換”。
喬伊在回宿舍的夜路上,腦中回蕩的是李東陽說的一句話:
“如果我們把‘可能性’當成現實主因,那現實就會成為最脆弱的變量。”
她心里默默答:
“可我,就想用‘不可改變’的意志——去逆一切可能。”
喬伊坐在宿舍窗邊,拉上窗簾,打開了手機幕,彩信是陳樹發來的圖表,旁邊還有馬星遙附送的解析注釋。
三人重新理出整個命運軌跡的兩次“巨震”:
他們的分析得出一個結論:
“這場橫跨二十年的命運錯誤,并不全是命、不是天意,更不是系統的智能覺醒。”
“而是一個說明書錯寫的數字。”
就像是命運的序章,在第一頁就出了錯,可所有人還照著錯的版本往下演,演著演著,每一個“努力”,都像是在離真相越來越遠。
陳樹拍著額頭:
“426被寫成624,哎……這不就是咱們程序里最忌諱的事嗎?”
馬星遙淡淡地接了一句:“但錯寫的不是哪個實習生,是那時候唯一能寫這份說明書的人——墨鏡男石盡。”
喬伊沉默許久,說:“他寫錯了,后來他想回去改,卻再也動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