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老者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

“據說，在南陽城南的方向有個杏林巷。巷子最深處，住著一位圣手……似乎是姓費。”

“費？”

張星落一呆。

“對，姓費。”王醫工奇道，“你聽說過？”

“啊？沒有沒有。”

張星落連連搖頭，心里嘀咕幾句。

王醫工“哦”了一聲，帶著一絲不確定，“傳聞他醫術通神，手段更是聞所未聞，和咱們這種只會按部就班的醫工完全不同路數。他是專治各種疑難絕癥，甚至……有人說他能從閻王手里搶人的。”

閻王……敵？

張星落再次面色古怪。

緊接著王醫工話鋒一轉，“但這位費公性子極怪！古怪得很！深居簡出，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而且看病全憑心情。不想救的話，你就是把金山銀山堆在他面前，他也懶得多看一眼。”

“當然，這也是之前聽跑江湖的鈴醫說的，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在不在或者是在不在那里，都難說得很。你先去縣城醫館里問問也好，但若是……若是實在沒辦法了，或許可以再去那杏林巷里碰碰運氣。”

“好的，感謝告知。”

張星落連連點頭。

王醫工說得很玄乎，有點像都市傳說。

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得不信。

萬一呢？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得去做啊。

等張羅完了這些雜事后，天色已經亮了。

事不宜遲。

張星落再次對兩位老人深深鞠躬。

他小心的將那幾串沉甸甸的銅錢塞進了衣服最深處，確保萬無一失。

深深地看了一眼草墊上依舊昏迷的養父。

一咬牙，大步流星地沖出了鐵匠鋪，沖入了清晨凜冽的寒風之中。

朝著穰縣縣城的方向。

全力的奔跑起來！

張星落沒有選擇走官道。

雖然官道平坦寬闊，但路程繞遠，往來行人也會多上不少，路上難免會耽擱。

時間緊迫，所以張星落咬了咬牙，決定抄近路。

他記得村里老人說過，翻過前面那道不算太高的土坡，穿過一片稀疏的林子，就能直接插到通往南陽城的小道上，能省下至少半個時辰的路。

只是，這條小路平日里走的人少，據說有些不太平。

“管不了那么多了！”

張星落攥緊了腰間別著的短柄手斧，快速的奔跑起來。

這一跑，就是一個多時辰。

當旭日艱難地刺破厚重的云層，灑下幾縷蒼白的光芒時。遠方那夯土筑成的城郭，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等到爬上最后一個土坡時，張星落體力也幾乎耗盡。

汗水浸濕了單薄的麻衣，貼在身上有些發涼。

他站在坡頂，扶著膝蓋喘息，目光投向坡下的林子。

林子不算茂密，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了點點斑駁。

終于快到了。

只要從那條模糊的小徑穿過去，就可以到進城的官道上。

狠狠的喘了幾口，張星落便準備下坡，就在這時，耳邊卻隱約傳來女子的驚呼和男人的污言穢語。

聲音很近，就在坡下林子邊緣！

“小妞兒！跑什么跑？這荒郊野外的，讓哥幾個疼疼你！”

“嘿嘿，細皮嫩肉的，還背著個藥簍子？這是給哪個相好的送藥去啊？”

“趕緊的！把藥材和身上的錢都交出來！不然……別怪哥幾個不客氣！”

張星落心中一緊，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撥開眼前的灌木叢，向下望去。

只見一個背著藥簍的女子被三人圍在了中間。

三個漢子都是一副地痞無賴的模樣，穿著破舊卻顯得蠻橫。

而女子則是身著荊釵布裙，打扮極為樸素。

身形窈窕，風姿楚楚。

即便是在這驚慌之中，眉宇間也透著尋常村女所沒有的清冷鎮定。

她手中緊握著一把小巧的藥鋤，時不時的揮舞一下，試圖與那幾個地痞拉開距離。

但顯然還是力不從心，被逼到了林子邊緣。

這幫狗日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強搶民女？

還有沒有王法了？！

張星落的眉頭瞬間擰緊，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

遇到了這種事，他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畢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幾個字，早已經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于是張星落下意識地握緊了斧柄，就想沖下去。

但下一秒他就清醒了過來。

沖動是魔鬼！

三個地痞，雖然看著營養不良，但個個身形比他壯實，而且常年打架斗毆，絕非善類。

那個疤臉漢子腰間似乎還別著什么東西，像是短刀。

再看看自己，體力剛才爬坡已經消耗不少，唯一的武器還是一把砍柴小斧。

這要打起來，一對一都夠嗆，還想一對三？

這不是妥妥的上去送人頭嗎？

而且這里是城外，極為偏僻。

期望被別人發現再過來幫忙是完全不可能。

“呼！呼！”

張星落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目光快速掃視周圍的環境。

坡上碎石不少，林子里樹木稀疏，但也有幾棵粗壯的可以作為掩護。

那三個地痞站位相對集中，而且注意力都停留在女子身上。

因地制宜！

打定主意后，張星落悄悄撿起腳邊幾個石塊，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同時將腰間的小短斧也調到了順手的位置。

緊接著，他一點一點的往下貓去，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小娘子，別怕，哥哥們是好人。”

瞅準一個地痞正伸手去抓那女子藥簍的瞬間，張星落猛地從樹后竄出，瞄準了那個疤臉。

“狗娘養的！放開她！”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在林間炸響！

張星落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石塊狠狠擲了出去！

“嗚，砰！”

石塊破空，帶著風聲，精準地砸在了目標頭上！

那疤臉漢子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白眼一翻癱倒在地了。

“我靠！這么準的嗎？”

一擊得手，效果好的出奇。

張星落自己都嚇了一跳。

另外兩個地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紛紛抬頭望來。

就是現在！

張星落毫不遲疑，又是一塊石頭飛出，砸向另一個瘦高個的小腿。雖然沒砸中要害，但也讓他痛得齜牙咧嘴。

同時，張星落運足了氣，扯著嗓子大喊：“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此調戲良家婦女！找死不成？！弟兄們，給我拿下！”

他的身形在灌木后若隱若現，制造出不止他一個人的假象。

這幾下變故兔起鶻落，快得驚人。

“官…官兵？！”

剩下的兩個地痞有些害怕了，轉身就跑了。

他們本就是欺軟怕硬之輩，一聽“官差來了”，哪還不慌。

張星落剛想松了一口氣，但又提了起來。

兩個地痞又跑回來了。

沒辦法啊，自己大哥還暈在原處呢。雖然是地痞，也得講義氣不是？

“嗖嗖！”

張星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丟石頭。

然而對方也不是傻瓜，站在那里等著被刷。

這次有了防備，石頭一個都未砸中。

不過也逼的那兩個地痞逼退到遠處。

女子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反應極快。

她趁著地痞分神的瞬間，猛地一矮身，像條泥鰍一樣從兩個地痞的縫隙中鉆了出去，頭也不回地朝著林子深處跑去！

動作迅捷輕靈，遠超尋常女子。

直到跑出十余步，她還飛快地回頭望了張星落一眼。

“不好！小娘們跑了！”

一個瘦高個反應過來，急忙要去追。

“別管她了！先看看大哥是什么情況！”矮個的地痞卻一把拉住了他。

如果對面真是官兵，大不了一起蹲大牢。

張星落眼見女子成功逃脫，心里松了一大口氣。

計劃成功了一半！

現在，輪到自己了。

于是趁著地痞沒反應過來，張星落立馬開溜了。

他可沒傻到會下去跟他們對峙。

坡上的優勢在于視野和投擲距離，真下去了。

自己這點三腳貓功夫還不被打成豬頭？

矮個的地痞也反應過來了，大聲叫了起來，“媽的！就他一個人，在那裝神弄鬼！

老三，跟我上！把他揪下來！”

兩人罵罵咧咧地就往坡上沖來。

“臥槽！還真追來了。”

張星落暗罵一聲，跑的更快了。

他順著坡的緩斜面，向著林子深處狂奔。

身后的叫罵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石塊被踢飛的聲音。

“孫子！別跑！”

“抓住他！打斷他的腿！”

張星落心臟狂跳，腎上腺素飆升。

他不敢回頭，只能拼命邁開雙腿，在崎嶇不平的林間穿梭。樹枝刮在臉上生疼，腳下不時被樹根絆到，好幾次差點摔倒。

“左邊！”

張星落忽然瞥見前方有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后面似乎有條更隱蔽的小道。

“賭一把！”

他猛地改變方向，沖進那片灌木叢中。

果然，灌木叢后面是一條更加狹窄、更加隱蔽的小路。

他毫不猶豫地順著小路繼續狂奔。

身后的叫罵聲似乎被灌木叢阻隔了一下，變得有些模糊。

張星落心中一喜，腳下更快了幾分。

他不敢停歇，一口氣跑出了好幾里地，直到身后的聲音徹底消失，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才敢放慢腳步。

他扶著膝蓋停下，大口喘著粗氣。

雖然臉上和手上被灌木劃出了幾道血痕，身上也沾滿了泥濘。

但是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痛快感。

人活了兩輩子！

第一次達成了英雄救美這個成就！

“呸！三個廢物！哈哈哈哈哈！”

張星落大笑，朝著潑皮離開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

順便還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