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廢棄鑄劍坊彌漫著鐵銹與腐木的氣味。

趙無燼踏過斷裂的劍模，影子在月光下如活物般蠕動。

自從修煉《九轉(zhuǎn)玄元功》中三層，他已能部分控制這種異變——比如現(xiàn)在，影子正延伸出無數(shù)細絲，探查著鑄劍坊的每個角落。

地下密室的入口藏在淬火池底部。

趙無燼指尖輕劃，血煞真氣無聲切開銹蝕的鐵柵。

池底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道，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藥味與...幽冥之氣。

“再靠近一步，玉石俱焚。”

柳青璃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虛弱卻凌厲。趙無燼停下腳步，靈目視野下看到密室墻壁上布滿銀絲——那是萬蠱噬心宗的最后防線，一旦觸發(fā)，整間密室都會化為毒窟。

“柳仙子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

趙無燼故意讓一縷灰白光暈在掌心流轉(zhuǎn)，“我能化解你胸前的幽冥印記。”

沉默片刻，銀絲緩緩收回。趙無燼沿著石階走下，眼前的景象讓他眉梢微挑——

密室中央的草席上，柳青璃半倚墻壁，原本雪白的衣裙已成灰褐色，胸前繃帶滲出詭異的灰綠膿血。

她左側(cè)是斷臂的莫長離，森白的骨茬從肩部突出；右側(cè)是脖頸只剩一半的阮輕舞，傷口處纏繞著泛黃的布條。

三雙眼睛同時鎖定趙無燼，警惕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

“你...突破到真功六層了？”莫長離的獨臂下意識摸向腰間骨匕，卻摸了個空。

趙無燼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柳青璃胸前：“印記已經(jīng)開始侵蝕心脈，最多三日就會觸及元神。”

他說著取出青銅斷劍殘片。劍身接觸到密室空氣，立刻泛起青銅光澤，斷口處肉芽般的物質(zhì)加速蠕動。

“你果然有玄元宗遺物！”阮輕舞殘缺的聲帶發(fā)出嘶啞驚呼，“莫師兄，我們——”

“閉嘴！”柳青璃厲聲打斷，銀紋面具下的嘴唇慘白，“趙公子此來，想必不是專程展示戰(zhàn)利品的？”

趙無燼在三人對面盤腿坐下，青銅斷劍平放膝前：“談筆交易。你們先告訴我幽冥淵和這方世界的真相，我護送你們?nèi)ルx國的南離城。”

密室突然安靜得可怕。莫長離和阮輕舞交換了個眼神，而柳青璃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草席上畫著螺旋符號——與趙金寶如出一轍。

“你知道多少？”柳青璃終于開口。

“足夠判斷你們在逃命。”

趙無燼指向她胸前的印記，“這不是普通傷勢，而是被幽冥領(lǐng)主標記的證明。它正在追蹤你，就像...”

“就像追蹤你一樣。”柳青璃突然笑了，掀開繃帶露出灰綠紋路——那圖案竟與趙無燼影子邊緣的紋路互為鏡像！

“別否認，我的金蟬蠱對同類氣息最敏感。你也被標記了，只不過用某種方法暫時壓制住了。”

趙無燼眼睛微瞇。這女人重傷之下還能保持如此敏銳，不愧是噬心宗精英。

他索性攤牌：“饕餮山莊。我吞噬了饕餮老人分體的神念核。”

三人同時倒吸冷氣。阮輕舞的骨鞭殘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你...你吃了饕餮老人的分魂？!”

“重點不是這個。”

趙無燼敲了敲青銅斷劍，“我要知道為什么幽冥淵突然活躍，為什么出現(xiàn)這么多事，以及...”他目光如刀，“觀想圖體系的真相。”

柳青璃緩緩坐直，這個簡單動作就讓她額頭滲出冷汗：“這方天地本是一處試驗場，也是養(yǎng)殖場。萬丈淵為界，這邊歸魔宗，那邊屬大虞。”

她接下來的話顛覆了趙無燼的認知——

原來修真界早有約定，此界最高只允許顯威境巔峰存在。

三年前銀月長老元嬰修為偷渡入境，觸發(fā)連鎖反應(yīng)。各魔門重新劃分利益時，噬心宗被迫割讓青霖谷給幽冥淵作為補償。

本來她想快速先收割一波，沒有想到被人將計就計。

“靈力和真功修煉體系在此界修煉艱難，此界靈氣早已被幽冥氣息污染。本著廢物利用，各宗大能們結(jié)合各宗各自核心觀想圖特點，創(chuàng)造了獨屬此界的觀想圖，此界的觀想圖體系是刻意設(shè)計的速成之路。”

柳青璃咳嗽著，嘴角溢出血絲，“靈影境對應(yīng)練氣，靈基境對應(yīng)筑基，顯威境對應(yīng)金丹。修煉快速，但壽命短暫，靈影境壽八十，靈基境壽一百二，顯威境壽兩百，而正統(tǒng)筑基修士至少都是壽兩百。每個境界只有初、中、后三期，主要看變異程度。...全是為了快速培養(yǎng)'材料'。”

“材料？”趙無燼聲音發(fā)冷。

“不然你以為修士靠什么快速突破？”

莫長離冷笑，“吞噬同類道基是最快途徑。這方世界的修士，不過是上界圈養(yǎng)的...”

“莫師兄！”

柳青璃厲聲喝止，轉(zhuǎn)而看向趙無燼，“萬年前灰燼真君與幽冥真君大戰(zhàn)，打穿多個世界，據(jù)說雙雙隕落于此界。傳言灰燼真君的傳承就藏在某處遺跡中。而幽冥淵...很可能是幽冥真君隕落后所化。”

趙無燼心跳加速。腦海中轉(zhuǎn)輪觀想圖的灰霧人影突然睜眼，傳遞出一段模糊記憶——無盡火雨從天而降，一個偉岸身影在火中揮劍，斬向深淵中的巨眼...

“現(xiàn)在該你履行承諾了。“柳青璃打斷他的思緒，“帶我們離開赤霄城，去南離城。“

趙無燼回過神：“報酬？“

柳青璃取出兩件物品：一塊虎形玉佩和一卷獸皮：“《白虎霸體真功》前六層，以及...一張?zhí)厥獾?饕餮觀想圖'殘卷。“

見趙無燼不語，她補充道：“或者，我可以引薦你加入噬心宗。以你的資質(zhì)...“

“免了。“趙無燼干脆地打斷，“真功我要，觀想圖也要。作為交換，我會護送你們到目的地。“

柳青璃似乎早料到這回答，將虎形玉佩拋過來：“真功先給你。觀想圖等到了安全處再交付。”

趙無燼接住玉佩，神識探入的瞬間，一頭白虎虛影咆哮著沖入識海。與之前修煉的真功不同，《白虎霸體真功》走的是純粹煉體路線，正好彌補他近戰(zhàn)防御的不足。

更妙的是，當白虎虛影與轉(zhuǎn)輪觀想圖接觸時，灰霧人影竟然擺出個類似虎撲的姿勢！灰白光暈自動按照新功法路線運轉(zhuǎn)，眨眼間就完成了一個小周天。

“你！”柳青璃突然指著趙無燼背后，聲音發(fā)顫。

趙無燼回頭，看到自己影子投射在墻上，竟形成一個模糊的轉(zhuǎn)輪圖案。而在轉(zhuǎn)輪中央，隱約可見一柄劍的輪廓——與青銅斷劍的形狀完美吻合！

密室劇烈震動，灰塵簌簌落下。柳青璃胸前的印記突然亮起刺目灰光，她痛苦地蜷縮起來：“來了...幽冥追兵到了！”

趙無燼一把抓起青銅斷劍。

劍身滾燙，斷口處的肉芽瘋狂生長，似乎在渴望什么。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瘋狂念頭——也許這把劍，正是當年灰燼真君的佩劍殘片？

“能走嗎？”他冷聲問。

莫長離攙起柳青璃，阮輕舞用骨鞭殘端撐住身體。

三人雖然狼狽，但求生意志熊熊燃燒：“有后路，但需要有人斷后。”

趙無燼感受著體內(nèi)澎湃的力量——六層血煞真功、五層玄龜鎮(zhèn)海、五層青鸞翔天，再加上新得的白虎霸體...是時候檢驗修煉成果了。

“走。”他轉(zhuǎn)身邁向石階，“讓我會會這些幽冥來客。”

身后，柳青璃突然喊住他：“趙無燼！...小心穿紫衣的人。”

這個警告與趙金寶如出一轍。趙無燼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身影沒入黑暗。

在他腳下，影子如饑渴的野獸般擴張開來，邊緣灰綠紋路閃爍著危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