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榮商號后院的古槐沙沙作響。

趙無燼站在樹蔭下，看著斑駁的光影在地面上游移。

自青霖谷陷落后，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危機感——不是針對自己，而是整個趙家。

“少爺，老爺在書房等您。”趙福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廊柱旁，老臉上皺紋比前幾日更深了。

書房內，趙金寶正伏案查看賬冊。見兒子進來，他放下毛筆，肥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三下——這是趙家父子間的暗號，意為“隔墻有耳”。

趙無燼會意，灰燼之力悄然外放，在房間四周形成一道無形屏障。

自從《九轉玄元功》突破中三層，他對能量的控制越發精妙，這種程度的隔絕已不需結印施法。

“父親，我們得談談。”

趙金寶倒了杯茶推過來：“青霖谷的事我聽說了。八十萬人城，說沒就沒...”

他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后怕，“幸好你讓我們提前撤離。”

趙無燼接過茶杯卻沒喝，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事情比想象的更糟。我可能...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

他簡要說了饕餮山莊的經歷，以及影子吞噬精神體后的異變。當提到識海中的轉輪時，趙金寶的臉色終于變了。

“幽冥淵...”他低聲重復，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畫了個螺旋符號，“我在相柳城時，聽長輩們提起過這個地方。”

趙無燼敏銳地注意到這個新地名：“相柳城？”

“離國第二大城，距此萬里之遙。”趙金寶的眼神飄向遠方，仿佛穿越時光看到了年輕時的景象，“我二十歲前都在那里，后來因為...一些變故才主動來到南境。”

趙無燼沒有追問父親往事。此刻更緊迫的是如何保全趙家——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個越來越大的漩渦。

幽冥淵、噬心宗、詭道門，甚至那個神秘的饕餮老人，隨便哪個都不是現在的趙家能抗衡的。

“父親，我想讓趙家暫時離開赤霄城。”

趙金寶的小眼睛精光一閃：“多遠？”

“越遠越好。“趙無燼直視父親，“至少...要到幽冥淵勢力不及之處。”

“相柳城。”趙金寶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離國與南境隔著萬丈淵，又有大虞王朝鎮守，幽冥淵的手現在應該還伸不到那里。”

趙無燼有些驚訝于父親的果決。他原以為要費些口舌說服，畢竟趙家在赤霄城剛站穩腳跟。

“您不問我為何突然...”

“你既說走，今日便走。”

趙金寶打斷兒子，胖臉上露出罕見的肅穆，“我趙金寶這輩子最得意的事，不是掙下這片家業，而是養了個有出息的兒子。你的判斷，我信。”

趙無燼喉頭微動。父親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更暖人心。

“我會讓趙瞳帶精銳護送您先行。”他很快調整情緒，進入具體安排，“走官道，偽裝成普通商隊。我留下處理些事情，隨后趕上。”

趙金寶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鑰匙：“庫房最里間的暗格，有我年輕時從相柳城帶出的家徽。或許...你用得上。”

鑰匙入手冰涼，表面刻著與青銅斷劍相似的螺旋紋路。

趙無燼心頭一震——這種紋路他太熟悉了，幾乎與轉輪觀想圖的符文同源！

“父親，您到底...”

“有些事，等你到了相柳城自然明白。”

趙金寶擺擺手，又恢復那副精明商賈的模樣，“我這就讓趙福準備車馬，午時出發。”

正午的陽光毒辣刺眼。趙家商隊二十輛馬車整齊排列在后院，外表看只是普通貨商，實則暗藏玄機——每輛車底板下都裝有隔層，藏著趙家這些年的積蓄和珍貴典籍。

趙瞳的四條金屬手臂都做了偽裝，裹著粗布看似殘疾。他沖趙無燼微微頷首：“少爺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則沒人能動老爺一根汗毛。”

趙無燼將一塊骨符塞給他：“遇到幽冥生物，捏碎這個。”

骨符是他用《九轉玄元功》特制的，內含一縷灰白光暈，對幽冥之氣有克制之效。雖然量不多，但足夠爭取逃跑時間。

趙金寶最后看了眼兒子，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利落地爬上馬車。

這個動作讓趙無燼突然想起小時候，原來世界的父親也是這樣拍他肩膀，然后轉身去應付那些難纏的生意伙伴。

“父親。”他忍不住喊住車簾即將放下的人，“去相柳城的路上...有什么要注意的？”

車簾后傳來趙金寶意味深長的回答：“小心穿紫衣的人。”

馬蹄聲漸遠，趙無燼站在空蕩蕩的后院，掌心的轉輪印記突然灼熱起來。

他猛地轉身看向城西方向——那里是廢棄鑄劍坊所在，也是柳青璃等人藏身之處。

一股熟悉的陰冷氣息正從那個方向彌漫開來。

“來得真快...”趙無燼冷笑。看來幽冥追兵已經鎖定赤霄城了，而柳青璃身上的印記恐怕就是最好的信標。

他快步走向庫房，青銅鑰匙在掌心發燙。無論暗格里藏著什么，都可能是應對接下來惡戰的關鍵。

而城西那三位“老朋友”，也該好好談談合作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