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看著朱元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朱元璋看著朱標，沉默片刻，厲聲說道：

“知不知道朕為什么來找你？”

朱標看著朱元璋，他對朱元璋這一套色厲內荏的流程已經很熟悉了，遂說道：

“父皇這是來夸獎我！”

“夸獎你？”朱元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說啊，朕為什么夸獎你？”

“因為兒臣……今日做了很好的成績，讓太傅很滿意！”

朱元璋氣得有些無語了——

他本來是帶著考校的目的來的，結果這兒子上來就來這一套。

“好啊，你做的是什么成績，說！”

“兒臣與太傅說了王朝壽命的道理，太傅不懂，太傅覺得兒臣開悟了。”

“所以太傅告訴了父皇，父皇這才專程趕來夸獎兒臣！”

朱元璋一下子火氣上來了，差點就要拔劍砍人，卻只聽太傅勸道：“陛下，陛下！”

“考校知識要緊，陛下您貴為九五至尊……教育兒子，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隨便動怒，有傷身體和父子感情……”

朱元璋沉默良久，到底是冷靜下來。

“冷靜，冷靜……標兒平常就是這樣……”

他看著好大兒的臉，“朕今日是來，就是問你一件事！”

“誰教你的屠龍術！”

“屠龍術？”朱標一臉疑惑，“什么是屠龍術？”

“你別跟朕揣著明白裝糊涂！你都已經把全貌告訴太傅了，還在裝？”原本怒火已經平息下來的朱元璋看著朱標，再次大怒：“說啊，你昨晚去哪里了？”

“誰讓你出的門？朕何時允你出的門？”

朱標大驚，這才忙跪下道：“父皇，兒臣知錯！”

“兒臣……兒臣……兒臣不該半夜偷去教坊司！”

“教坊司？”

朱元璋好像啞火的槍，火氣一下子被堵住了：“教坊司？”

“你大半夜溜出去，就去了趟教坊司？”

朱標瑟瑟發抖，說道：“回稟父皇，兒臣昨夜……”

朱元璋這下是真冷靜下來了。

他漸漸意識到自己這個傻兒子，一直對他發火，他是真聽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好了，不要介紹你的夜生活。”

他壓下心中怒火，說道：“朕今日來，是為了問你。”

“太傅對你學到的東西很震驚，說如果是朕聽到了，也會很開心。朕想聽你親口說說。”

朱標面露驚喜之色，他就知道父皇喜歡欲揚先抑，說道：“真的？”

“是，你可以把……你自己在教坊司領悟出來的這一套思想，詳細與我們說一遍。”

“好啊父皇！”朱標興高采烈地說道：“其實，兒臣歸納了一下，核心也就是一句話：王朝壽命的一切，都來自生產力！”

“如果一個人吃不飽飯，那他自然就要想吃飽，可是他卻吃不飽，這就是起義發生的原因！”

“一個王朝如果有能力無限發展生產力，讓每個人都能吃飽，也許王朝的壽命，就可以無限！”

“其實兒臣當晚領悟的并不多，也就是這么點，這是后來想出來的。”

“可為什么王朝還會滅亡？當晚兒臣領悟之后，想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這個。”

“后來兒臣發現，真正的問題在于，很多時候，一個王朝也許還沒有發展足夠的生產力，就已經到了其他人吃不飽的地步，這個時候，就會發生起義。”

“前元就是這么滅亡的。”

朱元璋聽著朱標的聲音，面色越來越凝重。

他身為前元破滅的親歷者，前元破滅的見證者，乃至前元破滅的締造者之一——

他深刻地知道著，這套理論到底有多么恐怖——

他真的深刻概括了前元滅亡的原因！

“當年不就是因為吃不上飯嗎……這就是，屠龍術？”

朱元璋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了。

原本太傅說，這是屠龍術，他還不信。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

這，的確是屠龍術！

因為他知道，這套理論真的可以屠龍！

他真的找到了為什么大家要起義！

“屠龍術，屠龍術……”太傅一遍又一遍地下意識喃喃道，“這當真是屠龍術。”

“屠龍術原來真的沒有失傳！”

“屠龍術還流傳于世……我的天哪……”

“你給我安靜著些！”朱元璋怒斥一聲，轉頭看著朱標，聲音溫和下來：

“你可知道，朕為何要找你？”

“其實原因便在于，太傅與朕說，這極有可能是失傳已久的屠龍術。”

“朕擔心你是受了惡人蠱惑，這才來的。”

朱標總算明白為什么今天父皇這樣了。

他疑惑道：“屠龍術？”

“可是，父皇，兒臣真的不知道這是屠龍術……”

朱元璋看著他的眼睛，長嘆一口氣，說道：

“朕……再問你一遍。”

“這套說辭，你是從哪里學來？”

朱標猶豫良久，還是說道：

“回稟父皇，兒臣……兒臣在教坊司一覺過后，夢中聽聞。”

朱標可不敢說出自己跑去聽李善長的墻根了——

那是真他媽要挨打！

“夢中聽聞……？”朱元璋喃喃道，“夢中？”

太傅看著朱元璋，他知道這位洪武大帝，馬上就要動真怒了——

他這般逼問，太子還是不肯說實話，當真猖狂！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鬼祟，竟能讓父子都相互猜疑。”

想到這里，他突然感覺到了哪里不對：

“等等……連陛下都敢欺騙，又善屠龍術者，莫不是……”

他慢慢反應過來。

“謫仙……”

朱元璋看著朱標，愣愣地說道：“難道教坊司的床，就比宮中好睡么？”

“難道教坊司的床，真能解決問題？”

朱標愣了一下，似乎是玩心大起，本想開玩笑，卻被朱元璋一下按住肩膀：

“閉嘴吧，朕今天不想打你。”

“其實，朕看到你有進步，真的很開心。”

說罷，他不再與朱標言語，轉身離去。

……

回到大殿。

皇上的威儀仍在，朝中的禮儀不斷，但金鑾寶座上的皇帝卻是已經失了神。

“王朝壽命的結束，是因為生產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不對，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