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史料
8 1901年的尼雅遺址[102]
斯坦因從馱夫手中得到了兩塊木板文書,他受此吸引,于1901年1月第一次來到尼雅遺址。他注意到此處地形和房屋有什么特征?什么讓他最感興趣?
低沙地上露出古老果樹枯萎的樹干。向北行約3千米,不久我便看到了兩座“老房子”……一番快速調查之后,我發現這些建筑物的建筑模式大體上與丹丹烏里克[103]的房屋相同,只是規模更大,木構件也更為精致堅固。因此我自然得出結論——這些遺跡要古老得多。這也立即得到了證實:在N. Ⅲ遺址的一間外室中,積沙只有約15厘米深,一些雕刻精美的木構件散落在地,其裝飾圖案無疑具有犍陀羅風格?!傧虮毙屑s3千米,翻過寬廣的沙丘,我來到一處阿卜杜拉曾在克里雅說起并稱之為“炮臺”的土坯建筑遺跡。和我猜想的一樣,這是一座小佛塔[104]的遺跡,大部分埋在一座錐形高沙丘的斜坡下。
為了方便調查分散在各處的遺址,我將營地扎在建筑群中心。營地周邊的地面顯露出過度侵蝕的典型特征。大片裸露的黃土上散落著大量碎陶片、倒下的楊樹和其他果樹那發白扭曲的樹干,以及許多一抬起就碎裂的古代朽木。至于這些木料曾所屬的建筑,連最粗略的輪廓也不可能找到了。
…………
在這些古代房屋無言注視下就寢的第一個晚上,我卻主要在想,易卜拉欣說他一年前“探訪”遺跡時看到的那些珍貴木板文書還有多少等著被發現。
1月28日黎明,氣溫仍遠在-18℃以下,我匆匆趕往易卜拉欣一年前撿到佉盧文木板的遺跡。據他所述,他將大量木板留在了原地。我已不可能對他隱瞞我對這些文書價值的判斷,后來他似乎后悔當時沒拿走一大堆,所以在途中我讓易卜拉欣·阿克洪看著他,以防他逃跑或干擾現場。易卜拉欣·阿克洪是克里雅按辦[105]派來為我服務的,是一位出色的聽差。
前往遺址的路上,期待與懷疑交織的心情很快變成了得到確認后的歡喜。在營地以東近2千米處,我看到了易卜拉欣要帶我們去的遺跡……它在一塊高出周圍被風蝕的地面3.5米到4.5米的小臺地上。我走上臺地西坡……立刻就在大片的木料殘跡間撿到了三塊寫有佉盧文的木板。這些木料殘跡標志著已被完全侵蝕的建筑物構件。到達臺地頂部后,我欣喜地發現更多的木板散落在附近幾間房屋中的沙子里。憑借殘存的墻壁,房屋輪廓尚可辨認。這些木板自一年前被易卜拉欣扔在這里之后,上面又覆蓋了一層流沙。但這層流沙很薄,幾乎不足以保護最上層的木板免受雪的侵蝕。背陰處的積雪有2厘米到3厘米厚,這毫無疑問就是八天前我從克里雅來尼雅路上遇到的那場雪。
看到自己的話得到證實,我許諾給他的豐厚報酬也有了保證,易卜拉欣幾乎快跟我一樣開心了。他馬上向我指出,木板的發現地并不是這個房間(這里只是他由于完全不知其價值而將其扔掉的地方),而是東邊隔壁N. Ⅰ遺址的南角。在壁爐(暴露在沙子外面,很好辨認)和墻壁之間,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約1.2米寬。他用手挖沙尋“寶”時曾在這兒找到一堆木板。這些木板原本是按規律排列,并平放在沿房間那一側伸出來的矮土臺上的,但因為妨礙他挖土,迅速被他扔過斷墻,落到隔壁房間里去了。真是萬幸,在他發現之后這么短的時間內我就來到了這個遺址。因為這些薄木板現在完全暴露在風吹日曬之中,不可能像之前幾個世紀安全地埋在沙子下面那樣,能長久保持其字跡清晰如初。事實上,一年的日曬和雨雪,無論多小的量,已經足夠使最上面的木板完全暴露在外的字跡掉色——部分文字已經看不到了。
我在散落著易卜拉欣扔的木板的那個房間安排了一個守衛,以防遭到進一步破壞或偷竊,然后讓工人們清理他發現木板的N.Ⅰ遺址。這項工作很容易,因為該室只有4米寬、5米長,積沙不深。房屋西北邊靠近風蝕斜坡的邊緣,積沙僅約半米厚,到了里面增至約1.2米,因為保存較好的東南壁擋住了流沙。……構成房屋地基的是一根根剖面呈方形的白楊木,每根都貫穿幾個房間,有些長度超過12米。方木的厚度在15厘米至25厘米之間,根據其所承受墻壁的大小與重要性而有所不同。這些方木完美的加工和裝配總讓我的工人們對古代木匠的技藝驚嘆不已。在這種地基上立著10厘米到15厘米見方的木柱,既支撐房頂,也構成墻壁的框架。立柱之間還有些較小但同樣精美的中間柱。柱子平均分布,一般相隔約30厘米,通過屋頂大梁和柱間小梁連成一體?!谶@種框架上,一般在較小的中間柱外側裝上一種用紅柳枝編的結實的斜紋席,再在框架內外兩側涂上白灰泥構成墻壁。不同建筑物的墻壁總厚度不同,大致在15厘米到20厘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