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冥的視網膜上，【冥】的藍紋脈絡仍在扭曲蠕動，像是無數條首尾相噬的蛇。那些紋路并非靜止，而是隨著他每一次呼吸緩緩收縮擴張，如同活物的脈搏。他的左眼已經完全異化為蜂窩狀結構，六邊形的晶格間滲出淡藍色的黏液，每一次眨眼都伴隨著冰棱生長的刺痛——仿佛有細小的冰錐從眼窩深處向外穿刺，將他的神經凍成脆弱的玻璃絲。

“十秒后——”他的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聲音，聲帶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了音調，尾音拖曳出非人的顫鳴，“鋼筋……會貫穿我的肩膀。”

話音未落，天花板傳來金屬斷裂的尖嘯。混凝土碎屑簌簌落下，一截銹蝕的鋼筋如預知畫面般垂直刺下，表面覆滿暗紅色的苔蘚，苔蘚下隱約可見細密的齒痕，仿佛曾被無數不可見的生物啃噬過。陳冥猛地側身，鋼筋擦著鎖骨扎進地板，碎石飛濺的瞬間，時間驟然凝滯——飛濺的碎屑停滯在半空，塵埃的軌跡凝固成蛛網般的絲線，而他耳邊響起黏膩的蠕動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時間的裂隙中擠出軀體。

“時間……變慢了？”陳冥低聲呢喃，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被某種力量過濾后只剩殘響。他的蜂窩左眼中倒映出異象：停滯的塵埃間浮現出半透明的蒼白手臂，指尖正撥弄著鋼筋的軌跡，如同孩童擺弄玩具。

“不，是‘祂’在注視這里。”蘇芮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卻帶著詭異的雙重聲線，仿佛兩個不同時空的她同時開口——一個聲線嘶啞如砂紙摩擦，另一個則尖銳如玻璃刮擦。陳冥轉頭，看見她的后頸皮膚如波浪般起伏，皮下凸起的藍晶脊柱節節攀升，刺破襯衫時發出布料撕裂的脆響。那節脊柱像匕首般指向天花板，晶體內蜷縮著模糊的陰影，時而呈現嬰兒的蜷姿，時而伸展為多足蟲的形態。她的瞳孔已經擴散成無數細小的六邊形，虹膜邊緣滲出熒藍色的光點，像是蜂巢的復眼中映出了另一個維度的火光。

“第三處裂縫……在脊椎骨里。”蘇芮的聲音忽遠忽近，每說一個字，她的下頜骨便不自然地錯位一次，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掰動她的關節。“陳冥，你的喉嚨……那些觸須……”

“我知道。”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喉結，三根藍苔觸須不受控制地蠕動，表皮剝落處露出內里熒光的血肉。那些觸須像某種活物般編織交纏，尖端分泌的黏液在地板上蝕刻出微型的符文，組成一個殘缺的逆五芒星。背包里的羊皮卷軸突然震顫，皮革表面浮現出血管般的凸起，自動展開時，血泡從羊皮縫隙中沸騰涌出，每一個氣泡破裂都釋放出微型人臉的尖嘯，最終合唱匯聚成刺耳的蜂鳴。浴室里的牙齒碎片懸浮而起，瓷片與臼齒在空氣中拼湊成殘缺的月相，齒根處延伸出神經般的絲線，連接著陳冥左眼的蜂窩孔洞。

“蘇芮，你的顱骨——”陳冥的蜂窩眼再次閃過預知畫面，六邊形晶格中浮現出她頭蓋骨如蛋殼般裂開的慢鏡頭，“十秒后，它會裂開。”

“我知道。”蘇芮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但她的左耳突然滲出黑血，耳廓內鉆出一截細小的藍晶觸手，如同聽覺器官的異化替身。“我已經聽到了……那些低語。”她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某種不屬于她的肌肉在拉扯，右臉浮現出另一個重疊的微笑——那笑容的弧度精確如幾何圖形，與人類的表情毫無關聯。“它們說……‘獻祭’。”

窗外傳來石柱崩塌的轟鳴，信徒們的黑袍下伸出嶙峋的骨肢，以反關節的姿態爬向公寓。他們的黑袍內襯繡滿蠕動的內臟圖騰，每一次爬行都有臟器從袖口滑落，在地面上融化成腥臭的黏液。最前方的信徒突然撕裂自己的胸膛，肋骨如花瓣般外翻，將心臟擲向陳冥——那顆心臟在空中泵出42道血線，每一道都精準地刺入懸浮的牙齒碎片。

“臟器圖騰！”蘇芮的聲音驟然拔高，音調中混入了機械般的電子雜音，“陳冥，躲開！”

心臟爆開的瞬間，染血的牙齒填補了月相的最后缺口，殘缺的圓月驟然完整，月光化為實體傾瀉而下——那并非銀輝，而是粘稠的、膠質般的藍黑色物質，所經之處地板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陳冥的藍晶左臂突然自行揮動，祭祀匕首劃開他的胸腔，刀刃與肋骨摩擦迸發出火花，而鮮血尚未噴涌，霧氣便已從傷口中翻騰而出，霧中浮現出無數張蠕動的人臉，每一張都在重復同一句話：“見證者即祭品。”

“蘇芮……我們被選中了。”他的聲音變得扭曲，喉結處的觸須膨脹成拇指粗細，末端裂開露出環狀利齒，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嘶鳴。

霧氣中，蒼白巨影的手指緩緩探向他的喉結——那手指由無數截指骨拼接而成，關節處鑲嵌著微型眼球。三根觸須已在喉結處編織成微型祭壇，壇中央懸浮著一顆跳動的藍黑色核心，核心表面映出蘇芮顱骨裂縫中滲出的熒光腦漿。

“不，不是‘選中’……”蘇芮的聲音漸漸失真，顱骨裂縫如樹枝般分叉蔓延，裂縫內可見蜂巢結構的腦組織正被藍晶物質替代，“是‘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