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爺爺的店比程默想象的要有趣得多——這是一家古董店兼茶館，名為“古今齋“。店面不大，但布置得古色古香，紅木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從瓷器到銅器，從玉器到木雕，應有盡有。最里面設了一個小茶室，四把明式圈椅圍著一張黃花梨茶桌。

“坐。“齊爺爺指了指椅子，然后轉向蘇雨晴，“小蘇，能麻煩你泡壺龍井嗎？我珍藏的那罐。“

蘇雨晴點點頭，輕車熟路地走向后間，顯然對這里很熟悉。

程默環顧四周，目光被墻上的一幅古畫吸引——畫中一位長須老者站在山巔，手指遠方，眼中似有星光流轉。

“那是我的曾祖父，“齊爺爺注意到程默的視線，“清朝末年的人物，據說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程默心頭一跳：“預知未來？“

齊爺爺沒有立即回答，等蘇雨晴端來茶具，嫻熟地開始泡茶后，他才緩緩開口：“程先生，能告訴我你剛才在書店經歷了什么嗎？“

茶香在室內彌漫，程默斟酌著詞句：“我...看到了一些畫面，關于即將發生的事情。那些歹徒闖入、傷人的畫面。“

“是通過接觸書本看到的？“齊爺爺敏銳地問。

程默驚訝地抬頭：“您怎么知道？“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預知夢，“齊爺爺啜了一口茶，“那是'先知之眼'的能力——通過接觸承載知識的媒介，看到與之相關的未來片段。“

蘇雨晴倒茶的手微微一頓，茶水灑出幾滴：“齊爺爺，您是說程先生有...超能力？“

“可以這么說，“齊爺爺的目光始終沒離開程默，“這種能力在我們家族史上出現過幾次。我的曾祖父有，我年輕時也有過短暫的體驗。“

程默感到一陣眩暈，不知是因為茶香還是這難以置信的對話：“等等，您是說我現在能通過碰書看到未來？這太荒謬了。“

“你剛才不就做到了嗎？“齊爺爺反問，“救了小蘇和我。“

程默啞口無言。確實，如果不是那些畫面預警，他不會堅持鎖門，后果不堪設想。

“這種能力...是怎么來的？“程默終于問出關鍵問題。

齊爺爺放下茶杯：“通常是生死關頭被激發的。你最近有沒有經歷過嚴重事故或者生命危險？“

程默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兩周前我出了個小車禍，自行車被汽車擦到，頭撞在地上，昏迷了幾分鐘。但醫院檢查說只是輕微腦震蕩...“

“那就是了，“齊爺爺點頭，“瀕死體驗有時會打開常人所沒有的感知通道。我的曾祖父是在一場山洪中差點淹死后獲得的能力；我則是在越南戰場上中彈后短暫擁有過。“

蘇雨晴眼睛睜得大大的，在兩人之間來回看：“所以程先生現在能通過碰書預測未來？這太神奇了！“

“沒那么簡單，“齊爺爺的表情變得嚴肅，“能力是有代價的。每一次使用都會消耗生命力，用得越多，壽命越短。我的曾祖父只活了四十五歲；我雖然失去了能力，但活到了現在這把年紀。“

程默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您的意思是...我用這能力會短命？“

“正是。“齊爺爺嘆了口氣，“所以必須謹慎使用。而且，能力會隨著使用逐漸增強，一開始可能只是模糊的預感，后來會變成清晰的畫面，最后甚至能主動選擇想看的時間點...但代價也會越來越大。“

茶室陷入沉默，只有茶水沸騰的細微聲響。程默盯著自己杯中的茶葉，它們緩緩沉向杯底，像他正在下沉的心。

“我該怎么控制它？“最終他問道。

“首先，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觸書籍，“齊爺爺說，“特別是那些歷史悠久、能量強的書。其次，如果預感襲來，不要抵抗，但也不要刻意延長。最后，記錄下每次使用后的身體反應，你會慢慢找到自己的極限。“

蘇雨晴突然想到什么：“等等，程先生今天碰了兩本書，第一次是《午夜圖書館》，第二次是《預知夢解析》...這兩本書的主題都和預知未來有關，是巧合嗎？“

齊爺爺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很好的觀察，小蘇。不，不是巧合。能力會傾向于選擇與之共鳴的媒介。《預知夢解析》這樣的書對'先知之眼'來說就像磁鐵對鐵屑。“

程默回想起兩本書接觸時的不同感受：“第一次比較輕微，只是頭痛和幾個畫面；第二次強烈得多，幾乎讓我站不穩。“

“因為第二次你已經有意識地尋求信息了，“齊爺爺解釋，“主動使用比被動觸發消耗更大。“

談話持續到深夜。臨走時，齊爺爺給了程默一個檀木小牌，上面刻著復雜的符文：“戴著它，能幫你屏蔽一些不必要的觸發。但真正強大的預感還是會穿透。“

蘇雨晴堅持送程默到地鐵站。夜風微涼，街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謝謝你，“蘇雨晴突然說，“如果不是你，今晚可能會很可怕。“

程默看著她被路燈鍍上金邊的側臉，心跳忽然加速：“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你明天還會來書店嗎？“快到地鐵站時，蘇雨晴問，“我想送你一本書，作為感謝。“

程默本想拒絕，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我下班后過來。“

“那說定了！“蘇雨晴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晚安，程先生。“

“晚安，蘇小姐。“

回家的地鐵上，程默摩挲著齊爺爺給的檀木牌，思緒萬千。短短幾小時內，他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超能力、預知未來、生命代價...這些本該只存在于小說中的概念，現在成了他的現實。

更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懼，反而有種隱隱的興奮。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到生活有了不同尋常的可能性。

第二天上班，程默的狀態前所未有地好。他早早到辦公室，重新審視晨光地產的提案，靈感如泉涌。中午前，他就完成了一個全新的創意方向——以“預見家的美好“為主題，結合未來科技與傳統家居的系列廣告。

下午向王總提案時，連一向苛刻的王總也頻頻點頭：“這才像話！有洞察，有創新，有溫度。程默，你總算找回狀態了。“

程默知道，這種突如其來的靈感與昨晚的經歷有關。雖然他沒有刻意使用能力，但那種打開思維界限的感覺依然影響著他。

下班后，他直接去了“時光書店“。推門進去時，鈴鐺聲似乎比昨天更悅耳。

蘇雨晴正在整理書架，聽到鈴聲回頭，臉上立刻綻放笑容：“你來了！“

她今天穿著淡黃色襯衫和牛仔褲，頭發松松地扎成馬尾，比昨天更顯青春活力。程默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確實戴著一條銀色手鏈，和他“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

“我找到一本很適合你的書，“蘇雨晴從柜臺下拿出一個牛皮紙包裹，“但你要答應我回家才能打開。“

程默接過包裹，好奇地掂了掂：“這么神秘？“

“算是小小的報復，“蘇雨晴調皮地眨眨眼，“誰讓你昨天神神秘秘地不告訴我你怎么知道會有劫匪呢。“

程默笑了：“公平交易。對了，齊爺爺今天有來嗎？“

“早上來過，說要去鄉下幾天，“蘇雨晴壓低聲音，“他還留了封信給你。“

她從收銀臺抽屜里取出一個古舊的信封，遞給程默。信封上用毛筆寫著“程默親啟“四個字，筆力遒勁。

程默正要打開，書店門又被推開，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蘇雨晴歉意地看了程默一眼：“我得去招呼客人...“

“沒關系，我也該回去了，“程默將信和包裹小心地放進公文包，“謝謝你的書。“

“明天告訴我喜不喜歡！“蘇雨晴說完，轉身去接待顧客了。

程默走出書店，夕陽將整條街染成金色。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附近的公園，找了一張僻靜的長椅坐下，先拆開了齊爺爺的信。

信紙是宣紙，上面的毛筆字跡工整有力：

“程默小友：

匆匆一晤，未盡所言。有幾件事必須告知：

一、'先知之眼'非你獨有。世間有少數人具此異能，其中不乏心術不正者。謹記：能力越大，誘惑越大。

二、有組織專門搜尋、研究甚至控制異能者，名為'暗瞳'。他們通常以普通研究機構為掩護，實則危險至極。若遇自稱對你能力感興趣的研究者，務必警惕。

三、能力使用后，會有'反噬'——頭痛、流鼻血、短暫失明等。反噬越強，消耗的生命越多。

四、小蘇是個好姑娘，她不知異能界之事，望你慎言。

我三日后返城，有事可來古今齋尋我。

齊岳筆“

程默讀完信，眉頭緊鎖。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復雜——不僅有異能者存在，還有專門針對他們的組織？他將信小心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好奇地拆開蘇雨晴給的包裹。

里面是一本精裝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書里夾著一張便簽：“這本書告訴我，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幫你實現。希望它能帶給你勇氣，去追尋你真正想要的生活。——雨晴“

程默心頭涌起一股暖流。他翻開書頁，忽然一陣熟悉的刺痛襲來——

畫面中，他站在辦公室，王總拍著他的肩膀說“恭喜晉升“；他坐在咖啡廳，對面是蘇雨晴，她微笑著握住他的手；深夜的公寓里，他對著鏡子擦去鼻下流出的鮮血...

畫面戛然而止，程默猛地合上書，心跳如雷。這次的反噬來得更快——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鼻腔里有鐵銹味。他掏出紙巾，果然擦出了一絲血跡。

但比起不適，更強烈的是興奮。那些畫面...晉升、和蘇雨晴約會，這些都是可能發生的未來！如果他能善用這種能力，或許真能改變自己平庸的人生。

程默小心地將兩本書都放進公文包，起身走向家的方向。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城市的每一個窗口都亮起了燈光，像無數雙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未來究竟會怎樣，但有一點很確定——從今晚開始，他將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程默。命運給了他一份特殊的禮物，盡管帶著刺，但他決定好好利用它。

畢竟，當一個人能夠窺見未來時，誰又能說他不能塑造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