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日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痛。瑞啞站在北大學生隊伍的最邊緣，手中“誓死力爭，還我之島“的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巷口已經擠滿了各校學生，黑壓壓的人頭攢動間，她看到周教授站在一輛人力車上，正用鐵皮喇叭宣讀《京都學界全體宣言》。

“吾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吾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

上萬人齊聲復誦，聲浪震得瑞啞耳膜生疼。她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紗布包——那是用趙奶奶的舊床單撕成的急救繃帶。系統界面懸浮在視野角落，尊敬值停留在90/10000，鮮紅的數字像一道未愈的傷口。

“瑞啞！“小栓從人群中擠過來，額頭上還帶著她縫合的疤痕，“周先生說讓你去運輸組！“

跟著小栓穿過沸騰的人群，瑞啞在家樓胡同口看到了周教授。他今天沒穿長衫，而是一身短打裝扮，眼鏡片反射著白晃晃的日光，看不清眼神。

“那賊子宅邸就在拐角處。“周教授遞來一個銅壺，瑞啞聞到刺鼻的煤油味，手指頓時僵住了——歷史上火燒家樓的場景閃過腦海。

“我...我不太適合...“

“怕了？“周教授聲音很輕，卻像刀片刮過耳膜，“昨晚演講時的勇氣呢？“

瑞啞的喉嚨發緊。系統突然彈出提示：【關鍵選擇：參與縱火+500尊敬值/拒絕參與-50尊敬值】。她望著銅壺里晃動的液體，突然想起現代時參觀過的游行紀念館，那面被燒焦的雕花門板實物。

“我可以負責外圍救護。“瑞啞將銅壺推回去，“我父親教過急救...“

周教授定定看了她幾秒，突然轉身把銅壺交給另一個戴眼鏡的女生：“保護好自己。“這句話不知是對誰說的。

正午的太陽烤得人頭皮發燙。瑞啞退到游行隊伍第二排，看著先鋒隊沖向家宅。忽然，尖銳的哨聲撕裂空氣，大批軍警從四面八方涌來，警棍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打！往死里打！“一個警官模樣的人怒吼著。

第一排的學生像麥稈般倒下。瑞啞眼睜睜看著那個戴眼鏡的女生被警棍擊中后腦，煤油壺砸在地上，濺起的液體打濕了她的白布鞋。混亂中有人點燃了火種，黑煙頓時騰空而起。

“著火了！“有人尖叫。

瑞啞被推搡著退到墻根。濃煙中，她看到周教授正拖著受傷的學生往外撤，他的額頭在流血，卻還在聲嘶力竭地指揮：“女生先走！護住頭部！“

一塊磚頭擦著瑞啞的耳邊飛過。系統突然瘋狂閃爍：【危險！建議立即撤離】/【犧牲機會：被尊敬的死亡可立即完成任務】。

瑞啞的腿在發抖。她想起現代的父母，想起那個雨天被救下的小男孩。恍惚間，她抓過掉落的校旗，沖到一處高臺上展開雙臂——這個姿勢能讓更多人看見，也更容易成為靶子。

“我國不能亡！“她喊出記憶中游行運動的口號，聲音顫抖得不成調，“誓死力爭，還我之島！“

【尊敬值+50】系統提示閃過，但瑞啞已經不在乎了。她看到有個警察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時間仿佛變慢，她甚至能看清槍管上的烤藍紋路。

“值了。“瑞啞閉上眼睛。這一刻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尊敬不是數字，而是——

“砰！“

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瑞啞被一股大力撲倒，溫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睜開眼，一個穿藍布衫的陌生女生壓在她身上，后背有個血洞正在汩汩冒血。

“同...同學...“

女生抽搐著抓住瑞啞的手：“告訴...告訴我娘...在蘇州河...“話沒說完，她的瞳孔就散開了。

瑞啞的尖叫卡在喉嚨里。更多槍聲響起，人群像炸開的馬蜂窩般四散奔逃。有人拽著她的胳膊往外拖，是小栓！少年瘦弱的身軀爆發出驚人力量，硬是把瑞啞拖進了胡同的陰影處。

“阿姐別出聲！“小栓用垃圾筐罩住兩人，腐臭味熏得瑞啞想吐，但比不過心里翻涌的愧疚。那個為她擋槍的女生是誰？她為什么要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軍警的皮靴聲近在咫尺。小栓捂住瑞啞的嘴，他的手掌全是冷汗。直到夜幕降臨，兩人才敢爬出來，借著月光找到了趙奶奶的板車。

“造孽啊...“趙奶奶用滿是皺紋的手擦去瑞啞臉上的血跡，車板上還躺著三個昏迷的學生，其中一人穿著被血染紅的白布鞋。

回貧民窟的路上，瑞啞一直抱著那個死去的女生。月光照在女生蒼白的臉上，她看起來不會超過十八歲，口袋里掉出一張被血浸透的家書，落款是“不孝女翠蘭“。

【任務失敗】系統冷冰冰地提示，【被尊敬的死亡未達成】。但緊接著又跳出：【獲得“翠蘭的終極犧牲“，尊敬值+1000】。

瑞啞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出血。她以為自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勇敢。板車經過燃燒的趙家樓時，火光映亮了半條胡同，也照出墻上用血寫就的口號——那是某個垂死者最后的抗爭。

趙奶奶的破屋里擠滿了傷員。瑞啞機械地幫著重傷者包扎，她的醫術突然精進了許多——那是系統剛剛解鎖的“戰地急救“技能，但每縫合一道傷口，眼前就會閃過翠蘭渙散的瞳孔。

凌晨時分，周教授帶著一身煙塵找來。他的左臂吊著繃帶，眼鏡只剩一個鏡片。“死了四個，重傷十二個。“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你沒事就好。“

瑞啞突然失控地揪住他的衣襟：“那個女生是誰？為什么替我擋槍？“

周教授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一本染血的名冊：“王翠蘭，女師大學生，蘇州人。“他翻開一頁，指著瑞啞的名字，“今早她問我'那個懂醫術的瑞啞同學會來嗎'，我說會。“

瑞啞的眼淚終于決堤。她想起翠蘭臨終的話——那不是在說蘇州河，而是在問“蘇州瑞啞“，問她有沒有安全脫險。

“這是她的選擇。“周教授按住瑞啞顫抖的肩膀，“就像你選擇站在最外圍保護同學，而不是跟我去放火。“

月光從破屋頂的縫隙漏進來，照在瑞啞系統界面上。尊敬值突然跳動了一下，變成了1090/10000。她怔怔地看著這個數字，突然明白翠蘭給她的不只是數值，而是一道永遠無法償還的人情債。

“明天...明天還游行嗎？“小栓怯生生地問。

周教授望向窗外漸白的天色：“直到島被歸還那天。“

瑞啞擦干眼淚，拿起剩下的繃帶。在這個黎明，她終于懂得自己穿越的意義不是完成任務，而是記住每一個“翠蘭“，并用余生去證明，她們的犧牲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