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也的宅邸十分簡陋，一個逼仄的房間加上陳舊的家具，讓人想象不到這是一個御史的家。

周也的夫人名叫玉蓮，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在旁邊哭成了淚人。

在她身旁安慰她的是一個健碩的男子。

他是周也的親弟，名叫周峰。

崔掩舟開門見山道：“夫人節哀，在下大理寺少卿崔掩舟，周大人被殺，我們也很悲痛，還請夫人回答些問題，好讓我們盡快找到兇手。”

沒想到還沒等來玉蓮開口，周峰連珠似炮似的埋怨道：“你們大理寺是怎么回事？前陣子長安城中發生連環殺人案，現在御史竟然又被當街謀殺，天子腳下，還有無王法？”

崔道恒有些尷尬，但也不好說什么，最近長安城是不太平，屢屢發生命案，兇徒猖狂。

可治安之責也不歸他們大理寺，周峰實是罵錯人了。

崔道恒不慣著他，率先說道：“周御史不幸遇難，兇手逍遙法外，誰都可能是兇手，還請周兄慎言。”

崔道恒的言外之意是你們倆也有嫌疑，叫他謹言慎行。

周峰惡狠狠的瞪了崔道恒一眼，不情不愿的說道：“問吧。”

崔道恒回敬道：“周御史被害是在兩個時辰以前，你如何這么快收到消息，趕到家中安慰嫂子？”

如此犀利的提問，讓周峰一下愣住了。

他有些尷尬的說道：“我一接到大哥被殺的消息就立刻趕過來了，有什么問題？”

“可你沒來認領大哥的尸體？”崔道恒咄咄逼人。

邏輯很簡單，一般人收到兄長死亡的信息，第一時間應該趕到案發現場或者御史臺了解情況，認領尸體，而他卻特意跑到周家，安慰大嫂。

兩人關系一看就不尋常。

這時，玉蓮搶過話頭，說道：“是我叫周峰過來的，他正好在附近市集做生意。”

“哦，知曉了。”崔道恒若有所思的說道：“那周夫人知道你丈夫今日提早離開御史臺是有什么事嗎？”

玉蓮搖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夫君近日有何煩心之事？”

“我夫君向來只為公務煩惱，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所以也不過問。”

“就這些問題。”

回大理寺的路上。

崔掩舟說道：“依你看，玉蓮和周峰的關系并不尋常？”

“不能妄加判斷，但我認為他們極有可能有奸情。”崔道恒說道。

“那他們合謀殺死周御史？”

“雖然他們很可疑，但他們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從案發現場殺人后，再趕回周家，時間上不可能。”

“會不會那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不會，我和安樂公主發現周御史的時候，他還未死，也就是說襲擊地點就在那條巷子。”

崔掩舟認真的把所有線索記錄在卷宗上，以備翻查，今日對他來說又是個不眠夜。

來到大理寺門口，王義在等著他們。

他見到二崔，便上前行禮道：“崔少卿、崔寺丞，有個重要人證，在府衙等候多時，他說他有關于周御史案重要的線索匯報。”

兩人對視一眼，慌忙下車，來到內堂。

此時，內堂中坐著一個畏畏縮縮的男子，他眼眸顧盼，雙腿不停抖動，緊張的捏緊衣角，不停揉動。

王義向他喊道：“陳平，我們崔大人回來了。”

叫陳平的男子倏地一下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躬身行禮，道：“見過崔大人。”

“你叫陳平？有重要事情說？”崔掩舟皺起眉頭，問道。

陳平戰戰兢兢的回答，“是的，事關我夫人的性命，還請崔大人聽我細說。”

幾人坐下來，陳平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我叫陳平，在長安城當個城門尉，家中有二老、夫人王氏、還有個妹妹婷兒。”

崔掩舟打斷他，“說重點。”

兩人是想聽御史被殺案的線索，不是來聽他匯報家底的。

可陳平一臉認真的說道：“這很重要，還請兩位大人認真聽完。”

崔道恒和崔掩舟面面相覷，不知他要說些什么，只得耐著性子，聽他說下去。

陳平見兩人沒意見，緩緩的說道：“我夫人王氏出了名的性情暴躁，和我父母的關系不好，所以我們搬出來住，我也因此和父母斷了聯系。”

“可我自從離家過得也不好，本來我家境富裕，父母幫我弄了個城門尉的活兒，倒也清閑，小日子過得不錯。”

“可如今父母因為不滿夫人王氏，斷了我的接濟，光靠我城門尉的月俸，入不敷出，王氏便經常打罵我，說我沒出息。”

這陳平啰里八嗦，似乎在向他們埋怨對生活的不滿，兩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和殺人案有什么關系？

陳平繼續訴說，“近日我妹妹婷兒覓得良人，要成親，我想修復與父母的關系，便打算前往婚禮，不想被王氏知曉，把我罵的狗血淋頭，并且掃地出門。”

“我越想越不甘心，便到酒館中買醉。”

“直到三更，我已喝的爛醉如泥，期間，我不停的說夫人的不是，我也只不過敢在喝醉的時候發泄一下。”陳平流露出悲傷的事情。

而后，他突然瞪大眼睛，說道：“這時候，來了一個陌生人，他穿著披風，讓人看不清臉，身上背著個行囊，仿佛要出遠門。”

“他在我身后，說道：‘你想不想解決這個麻煩？’”

“我苦笑道：‘和離嗎？你不知道我夫人的厲害，肯定會把我打的鼻青臉腫。’”

“沒想到那人卻說，‘要徹底解決這個麻煩，就是殺了她！’”

陳平臉上又變得驚恐起來，“我一下子被嚇得酒醒，從椅子上掉了下去。”

“那人只是冷笑，他對我說道‘別怕，我有個不被人發現的計劃，那就是交換殺人！’”

“交換殺人？”崔掩舟顯然沒聽過這個名詞，疑惑不解道。

陳平點點頭，“他提議幫我殺了我夫人，而作為交換，我幫他殺了他的仇人。”

“這就稱之為交換殺人！”

這四個字讓崔道恒心里咯噔一下，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