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啊，哥哥。”唐晴輕聲解釋，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白蓮教中藏龍臥虎，能人異士雖多，可多半也都是江湖中漂泊之人，身上留著些跑江湖的習氣……終究都是為了在這世道里茍且活命。”

張輔淡淡頷首，正要開口，山林中忽然傳來澹臺樂的笑聲，帶著幾分嘲弄：“哦對了，圣女啊，你多年不回教中，可要小心嘍~”

聲音回蕩在山谷間，卻不見人影。吳惘聞言，輕嘆一聲，望向唐晴，苦笑道：“圣女……其實我比你早一日回了教中，原想替你先行打點，奈何事與愿違。”

唐晴微蹙眉頭，似是忽然記起：“左護法，你這些年也未歸教中，如今教內境況如何？”

吳惘神色微斂，低聲道：“曹震那廝……殺了教主，又挾持教中多位長老。如今所剩的長老中，便由魏老暫掌教中事。”

唐晴輕聲道：“魏老德高望重，素來持公心，教中上下皆服。怎的，你這神情似有顧慮？”

吳惘正要開口，忽見一名年輕男子緩步自石階上走下，目光冷冷，語氣里透著一股嘲諷：“喲，這不是我們的前圣女么？竟然還活著回來了？”

唐晴見他，眉頭陡皺，眸光一冷：“魏懷……你怎會在此？”

魏懷嘴角掛著一絲譏笑，語氣輕佻：“我？自然是圣子之身。今日本該是前來迎你，怎的，你倒一副不喜的模樣？”

“圣子？”唐晴面色微變，目光疑惑地望向吳惘。

吳惘神色微滯，低聲道：“我……我也不曾聽聞，只知魏老將他自獄中放了出來……”

唐晴眸光一冷，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凌厲：“好一個魏老，竟敢徇私枉法，放你出獄。魏懷，當年你賣我教情報給曹震，教主念在魏老多年舊情，才留你一命。今日你竟敢在我面前猖狂？”

魏懷聞言，面上笑意更甚，語氣中透出幾分桀驁：“教主？他老人家早已死了！如今教中之主，乃我父魏老。而我，便是新立的圣子！你一個小丫頭，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說著，他面色一冷，抬手便要扇向唐晴面頰。張輔眉頭一動，抬手如風，扣住了魏懷的手腕。

魏懷神色一凜，回頭冷冷盯著張輔，聲音森寒：“你是誰？竟敢攔我？”

張輔現在辭去了錦衣衛的職務，如今只是個白身，尚方寶劍也早就被司徒頃帶走了，身上什么也沒有。

“看不慣你的人。”張輔只能這么回答。

魏懷原本淡漠的神情，猛然間泛起一絲怒火，目光凌厲地盯向吳惘，聲音森冷：“左護法！此人膽敢辱我白蓮圣子，你竟置若罔聞？”

吳惘神色平靜，默然立在唐晴身后，半步未移，也不曾出聲。那份沉默，已是最清楚的回答。

魏懷瞳孔微縮，似是終于明白，吳惘的立場，已不再是從前的護法，亦不再是順從的舊部。或者說，不是他圣子的。他心中冷意一閃，魏懷抬起另一只手，厲聲喝道：“小子，報上名來！”

張輔神情從容，淡淡道：“張輔。”

魏懷聞言，面上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張輔？從未聽聞。倒是你這等無名之輩，也敢攔我圣子之威？”

說罷，他猛地發力，試圖將手臂從張輔掌中掙脫。可任他臂上青筋暴起，張輔手腕卻似是鉗住了鐵鑄，紋絲不動。

魏懷面色微變，低聲道：“怎么回事……你……”

張輔面上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眼中卻無半分波瀾。指尖微微用力，指骨如鉤，將魏懷死死鉗住。暗中，他大挪移功法輕輕催動，周身氣機內斂，氣血如江河緩緩流轉，穩如磐石。

此刻的他，雖無甲胄之威，亦無官職之名，卻在這片微光照耀的山間，透出一絲不容挑釁的威勢。

魏懷額角冷汗微滲，目光死死盯著眼前的青年，忽然有一瞬間，他心頭一沉，似是預感到——自己眼前這人，絕非尋常。

“小子，”魏懷目光微冷，忽而又露出一抹倨傲笑意，冷聲道：“我看你也是個識時務之人，何不投我白蓮教？圣子我素來有量，若你肯歸順，日后可封你做左護法，侍奉于我座下！”

說著，他回頭冷冷盯了吳惘一眼，似是嘲諷又似試探。

張輔卻淡淡一笑，回頭看向吳惘，語氣平靜：“吳大哥，這所謂圣子之言，能當真嗎？”

吳惘神色淡然，搖了搖頭，嘆道：“我倒是無所謂左護法之名。既然如今你在此，我這護法的位置……就算是讓與你了。”

唐晴在旁聽著，忽然俏生生一笑，語調帶著一絲調侃：“既如此，本圣女現在便封你為左護法，如何？”

張輔挑眉，轉身望向魏懷，淡淡道：“既然如此，如今我便是左護法了，不勞圣子再封。”

魏懷面色一變，陡然喝道：“豈有此理！還有沒有人管了？有人造反了！”

“來了，來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從石階上傳來。只見一個矮小老頭，背著根木桿，桿上縛著幾個草人，赤足踏著破鞋，醉醺醺地一蹦一跳走了下來。

老頭面龐紅撲撲，酒糟鼻泛著光，搖搖晃晃來到張輔面前，仰頭咧嘴笑道：“小伙子，松手嘛~”

魏懷見狀，趕忙躲到老頭身后，聲音發顫：“李老頭，快救我！”

那李老頭瞇著眼，似是懶得理會，輕輕拍了拍木桿。只見那草人微微抖動，忽然伸出一根枯手，輕輕碰了碰張輔的手腕。張輔微微一怔，只覺一陣麻意涌上指尖，手下力道不自覺松了幾分。

小草人仿佛得意似的微微晃了晃，隨即又化作靜物，不再動彈。魏懷見狀，摸了摸自己手腕，松了口氣，躲在李老頭身后，神色間仍帶著一絲忌憚。

李老頭打了個酒嗝，笑吟吟地開口：“圣子啊，遠來是客，客隨主便，何苦相逼呢？”

吳惘冷聲道：“李老頭，圣女尚在，你等怎肯屈服于這等宵小之人？”

李老頭嘿嘿一笑，聲音里透著幾分無奈：“哎，左護法。你常年不歸，右護法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這些老朽，能做得了什么？日子總得過下去罷了。”

說著，他抬手遙指莊園深處，笑呵呵地道：“魏老可在內中候著，盼你們多時了。快些進去吧，別在外頭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