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又一排，有秩序地進行。動作統一，呼吸節奏幾乎一致，就像集體訓練過。

林凡的喉嚨發緊，胃部翻涌。他把這震撼到近乎荒謬的一幕拍了下來，不可多得的美國末日圖像，不知后人看到作何感想。

“這不是信仰，這是馴化，從生理層面徹底摧毀人的邊界感。”

他將手機收起來，打算從后方的圍欄離開。

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影。

“你一直在看呢，林凡。”

林凡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右手伸向腰后。

是阿加莎。

她穿著黑色袍子，頭發盤在腦后，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她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警覺，只有一種平靜得近乎病態的從容。

“你想怎么樣？”林凡警惕地看著她，腳步沒有放松。

“作為客人，你有了解這座城市真相的權利。”阿加莎的聲音很輕，不帶情緒，像是早就料到林凡會來。

林凡沒有說話。

他注意到她的雙手空著，沒有武器。但這不代表她沒有威脅。

“你們在干什么？”林凡開口，聲音低冷，“把人當牲畜嗎？”

阿加莎微微歪頭，輕聲笑了一下，“我們只是順應了這個世界的邏輯。喪尸疫病不止腐化身體，也腐化人心。要對抗感染，必須從源頭改變人性。繁衍是本能，用它來重塑秩序，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林凡看著她，眼神一點點冷下去，“你覺得這就是秩序？”

阿加莎走近一步，聲音依舊溫和，“林凡，你見識過毀滅，也見識過混亂。你心里清楚，在廢墟上建立新文明，沒有代價是不可能的。我們建立的是烏托邦。你看到的，只是代價的一部分。”

林凡感到呼吸變得沉重，他知道阿加莎不是在和他爭辯，她是在游說。

“我們沒有強迫任何人。”阿加莎頓了頓，眼神意味深長地望向場內，“這些人都是覺醒者。清洗過情感，清洗過自我。他們自愿參與。他們比大多數人活得更久。”

林凡沉默了幾秒，隨后冷聲道，“這是洗腦。”

阿加莎卻沒有反駁，而是換了個話題：“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參與下一次儀式。”

她說這話時，緩緩解開了外袍的一角，露出貼身的黑色內衫，線條明晰，肌膚雪白，身形極具誘惑。

但林凡看著她，心里只有厭惡。

不是因為她的外貌，也不是因為她的主動。

而是她身上那種冷靜的控制感，讓林凡覺得她像一頭穿著人皮的獵手，隨時在評估他值不值得“馴化”。

“再說吧。”林凡面無表情地低聲說，“我想休息。”

阿加莎沒有強留，只是輕輕點頭，退開半步。

“我知道你在觀察我們。”她淡淡道，“但你要記住，每一個外來者，最終只能選一個身份——是參與者，還是異端。”

林凡沒有接話，轉身離開。

他走得很快，盡量控制步伐不慌亂，但他能感覺到阿加莎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背后，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住處，腦子里一直回蕩剛剛的畫面。

他坐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壓下心里的煩躁。

“虛偽、惡心，你們這么守秩序，那我倒要看看，你們的下限在哪...”

...

第二天一早，陽光照得刺眼，天氣出奇的好。

林凡沒有睡好，腦子還在回放昨晚的場面。他洗了把臉，戴上帽子出門閑逛。他不是為了放松，他只是想看看，這群人到底能裝多久。

街上很干凈。一個紙屑都沒有。幾名穿著白衣的青年正在擦洗公共長椅，旁邊一個老太太在安靜種花。她笑著對林凡點頭，聲音輕柔：“愿你今日平安。”

林凡懶得回應，只是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再走幾步，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對方手里拿著一袋麥片，掉在地上散開。

林凡停住，沒道歉。他就站在那里，看這個人下一步怎么做。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個“標準化”的微笑，“沒關系，祝你心情愉快。”

林凡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沒說話，低頭看著地上的麥片——一顆顆灑得整齊干凈，像是舞臺上鋪好的道具。他忽然感覺胃里翻涌，那種莫名的厭惡和壓抑從胸腔涌上來。

“看你們演到什么時候。”他低聲罵了一句，快步走向市政廣場。

那里是每天固定的供餐點，居民們會排著隊領取營養食品和熱湯，秩序良好，甚至還有音樂。

林凡走過去，看見那排長隊，幾十號人一動不動站著，像是某種靜態雕塑。他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想著：“你們不是喜歡演戲嗎？那我來看看你們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他快步沖到隊伍最前頭，毫不猶豫地伸手搶過一包剛準備分發的食物，轉身就摔在地上，又用腳踩了兩下。

砰，安靜的廣場像是被抽空了空氣。

林凡站在那，眼睛盯著那些人，等著他們生氣，等著他們喊，等著他們圍上來把他撕碎。

但什么都沒有。

那些排隊的人一動不動，臉上依舊帶著“該有的”微笑，就連站在他身邊的人，也只是溫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頭拾起地上的食物殘渣，小心地放進垃圾桶。

林凡咬緊了牙，轉頭看向食物臺后的那個人。

是阿加莎。

她今天穿著一身米色長裙，頭發一絲不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但林凡一眼就看出，她眼底那點微妙的變化——不悅，不耐，甚至有一點……譏諷。

“這是你的選擇方式？”阿加莎輕聲問道。

林凡冷笑：“我就看看你們能忍多久。你不是說這里是真正的秩序嗎？我現在砸了你們的秩序，來制裁我啊？”

“沒有必要。”阿加莎仍然用那種平穩的語氣說話，“你現在不過是在發泄，對嗎？你在掙扎，還沒放下你舊世界的執念。”

“別套你那一套宗教廢話。”林凡直視著她，“你們這是集體性自殘，穿著文明的皮干著最臟的事。”

阿加莎笑了笑，“那你呢？你拍下了昨晚的影像，是準備交給誰看？還是只想在自己的良知里找個發泄的出口？”

林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