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眼神緩緩變得平靜：“我們歡迎質疑，也歡迎不適應。但如果你想留下，就得遵守這里的規則。若不想，就請在你還能選擇的時候，好好考慮下一步。”

林凡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第二天清晨六點多，林凡還沒起床，腦子昏沉，昨晚的畫面仍盤旋不散，那些人一絲不掛地在草地上...

他一晚上幾乎沒睡，腦子始終像卡著什么。窗外陽光透進來，帶著一股死寂般的寧靜。

突然，敲門聲響起。

“林凡？起了嗎？”是小梅的聲音。

林凡迷迷糊糊地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他只穿著條短褲，沒在意，小梅也不避諱，掃了一眼他的身材：“身材不錯。”

林凡揉了把臉，聲音低啞：“這么早來干嘛？”

“關心你嘛。”小梅咧嘴笑，“我還以為你不適應這里跑出去了呢。”

林凡看著她，突然問：“你不覺得這地方很怪嗎？”

“怪？有點吧。”小梅聳聳肩，“但你看大家多和諧啊。吃得飽，睡得好，不用擔心被喪尸咬，也沒人罵你懶。你不覺得這地方比你老家強？”

林凡皺眉：“那你爸媽要是知道你現在住在一群神神叨叨的人中間，天天吃他們分發的食物，還要參與他們的儀式，會怎么想？”

小梅翻了個白眼：“他們才不管我呢，他們根本就不喜歡我，家里成天都是一團亂麻，干不完的活。你別看這里怪，至少沒人罵我。”

林凡看著她，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躁動。他一時不確定這丫頭是真的這么天真，還是已經被這里同化得差不多了。

小梅忽然靠近一步，盯著他赤裸的上身，眼神帶著點挑逗，“你昨晚去哪了？干壞事了吧？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機密’？”

林凡沒接話。他低頭看著她，女孩換上了簡單的白T和短褲，頭發散著，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點笑意。他有一瞬間確實動了心思——末世嘛，誰還沒點生理需求？

小梅仿佛看穿了他的念頭，忽然往前一靠，湊在他耳邊低聲說：“其實我房間挺大的，床也軟，要不要試試？”

林凡卻一下清醒了，強壓住欲望伸手擋開她，淡淡道：“我現在沒心情，我現在只想搞清楚這幫人到底玩什么花樣。”

“嘖，真沒勁。”小梅笑了笑，后退兩步，“那你趕緊去吃點東西吧，面包店早上有分發，免費的，熱的。”

林凡點頭，“行。”

小梅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你真不來？我房門不鎖的。”

林凡沒回應，只是關上了門。

他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背包。他望了望窗外陽光下寧靜的街道，心里只有兩個字——虛假。

走出房間，沿著小巷往面包店方向走，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面帶笑容，有說有笑。他們不是在生活，而是在一場長期排練的戲劇中走位、走場、排臺詞，所有人都像AI生成的NPC，永遠不會錯詞。

“還真是烏托邦啊。”林凡在心里冷笑。

他走得不快，邊走邊看。兩側墻面上貼著印刷精美的標語——“平和即力量”、“交融即救贖”、“服從即自由”。他越來越想笑，這簡直像極了一個精神控制實驗場。

面包店到了。

店門口排著幾個人，一個個面帶微笑，有序地站著。林凡沒排隊，直接走進去，沒人攔他。

柜臺后是個中年婦女，穿著整潔的白衣，一邊切面包，一邊哼歌，聲音甜得發膩。

“你好呀，新朋友，來領今天的面包嗎？”

林凡沒理她，目光掃了一圈。

他隨手拿了一塊面包，捏了一下，很軟，還有點熱。他咬了一口，有黃油味，甜得過頭。

“好吃嗎？”那婦女問。

林凡咽下口中的面包，看著她，嘴角勾起一絲譏笑：“這味道……真像你們這地方的氣氛，死甜。”

婦女一愣，還在笑，但眼神明顯僵了半拍。

林凡走出面包店，有幾個孩子在跳橡皮筋，大人們則坐在長椅上曬太陽，像極了某種度假小鎮。哪怕告訴他們外面尸潮正在咬人，這幫人也只會微笑著說：“真遺憾啊，那他們應該早點加入我們。”

林凡站在人行道上，看著這一幕，胃里翻江倒海，連剛才吃的面包都覺得在反胃。

“裝，繼續裝，全都他媽在演。”

這里和外界極度反差的場面，一下激起了林凡的逆反心理。

他目光掃了一圈，看到面包店旁邊隊伍中站著一個高個黑人，穿著干凈的運動背心，肌肉結實，一看就是健身房里的常客。那人剛從柜臺接過一袋熱面包，笑著對后面的人點頭，“你們快點排，熱騰騰的，不然又要等明天了。”

林凡不動聲色地走過去，站到那人身邊，斜眼看著他手里的面包袋。

“你這袋，香啊。”林凡咧嘴笑了下，語氣像在打趣，“比我那塊看起來好吃，拿來嘗嘗？”

那人愣了一下，還沒說話，林凡手一伸，直接把他手里的面包袋抽了過來。

林凡拎起面包袋，掂了掂，撕開包裝，拿出一個金黃的長條面包，當著所有人面咬了一口。

“嗯，確實不錯，口感松軟，黃油也多。你這人挺識貨。”他說得毫不客氣，語氣里滿是故意的輕蔑。

黑人看著他，眼神微微一頓，但下一秒又恢復了那種讓人作嘔的溫和笑容。

“沒關系朋友，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喜歡就拿去吃吧。”

林凡眼皮一跳，臉都沉了。他原本等著這個肌肉黑哥暴怒，好借題發揮打一架，結果這人笑得比剛才還真誠，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早點來排隊就好了。”

林凡深吸一口氣，喉嚨像堵了塊炭。他咽了口面包，牙根發酸。

“有病么。”

他不說話，扭頭就往面包店回走。門口的人還在規規矩矩排隊，沒有人抱怨，甚至沒有人竊竊私語，全是標準的“樂觀排隊臉”。

林凡直接沖進店里，一腳踢翻柜臺前的木凳，哐啷一聲。

阿加莎出現了，端著一張假笑臉：“出什么事了嗎？面包不合口味？”

林凡冷笑：“你們是不是只會笑？誰規定的？不許皺眉？皺一次罰款？”

她臉色微頓了一下，笑容里出現了一瞬的裂縫，但馬上又補上了，“我們這里每個人都有責任維護友善的環境，沖動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那我現在就想看看，‘陷入困境’能有多困。”

林凡不再廢話，直接走到柜臺邊，一把將放著面包的木盤端起來，重重砸在地上。

面包四散翻滾，熱騰騰的香味混著塵土味兒在空氣中炸開。

幾個正在排隊的小孩睜大眼睛，沒吭聲，一個中年男人張了張嘴，像是想制止，但終究只是嘆了口氣。

沒人吼他，也沒人動手。整個面包店只有空氣變得冷了點。

阿加莎的笑容已經維持不住，嘴角抽了下，聲音依舊溫柔：“這不明智，林先生。浪費食物，是非常嚴重的行為。”

“哦？”林凡看著她，歪頭笑了下，“我還以為你們不缺東西呢？”

她沒有接話，只是慢慢走出柜臺，一邊彎腰撿地上的面包，一邊對排隊的人說：“不好意思，請稍等幾分鐘，我們會整理好再重新分發。”

其他人也彎腰來幫忙，臉上依然笑著。

林凡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心里冷得像掉進冰窖。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壓抑”，也不是“自律”，這是一種深度馴化后的條件反射。

就像狗聽見哨子聲就乖乖坐下，不是因為喜歡那聲音，而是怕不坐下就沒骨頭啃。

“這些人怕的不是我，是怕某個他們看不到但又無處不在的東西。”

他轉身走出店門，陽光依舊明媚，孩子們還在跳橡皮筋，遠處傳來教堂鐘聲，一切正常得詭異。

太安靜，太整齊，太順從了。

他仔細回憶自己到費城的一些細節：小梅、面包店、儀式、笑臉、統一的行為模式……還有每個人對突發狀況的“無反應”。

沒人質疑，沒人抱怨，甚至連不滿的皺眉都沒有。

這一切不是偶然。是有人在壓著這地方，不露聲色地扼住了所有人的情緒和反抗。

可是誰？在哪？怎么做的？

他腦海里蹦出來一個詞——神？

可能不那么準確，但意思差不多。

肯定有什么東西在控制這一切，迷霧讓這座城變得與世隔絕，所有進來的人、喝了圣水的人，變成這座巨城的一份子，一臺機器上的螺栓，井然有序地生存繁衍。

林凡舔了下嘴唇，低頭盯著地上的螞蟻窩。那些螞蟻一圈圈圍著死掉的面包渣打轉，死秩序。

“那就看看，這群螞蟻的秩序，能扛多久。”

既然有什么東西在維持秩序，那么只要破壞這個秩序，就能逼它現身。

他不相信末日之下，這些人能這么守秩序，經歷過長島的獵幫事件后，他確信這里一定是有某種神秘力量在控制。

他說干就干，站起來，往街邊走。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個拄著拐杖的老頭，白胡子，笑得跟圣誕老人似的，正在慢吞吞地走路。

林凡不說話，快步走過去，一把將拐杖從他手里奪了過來。

老頭身體頓時一晃，撲通跪倒在地，膝蓋直接撞在石磚上，發出一聲悶響。

但他臉上的笑紋沒碎，反而仰起頭，笑著對林凡說：“年輕人精力真旺盛啊。”

這都不生氣？

林凡捏著拐杖，半晌沒動。他甚至想用它砸一砸老頭的腦殼，看看笑容還能不能保持住。

但他忍了，轉身就走，把拐杖丟到旁邊垃圾桶里。

沒人追出來，也沒人質問他。

他繼續往前走，經過一個正在街角玩耍的小女孩，女孩手里拿著一根棒棒糖，笑嘻嘻地坐在臺階上。

林凡蹲下來，盯著她的糖看了兩秒。

“這糖不錯，給我。”

女孩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雙手把糖遞了過去：“叔叔你喜歡就拿去吃吧。”

林凡咬了一口，甜得發膩。他沒理她，繼續走。

“好，這么玩是吧，看你們能忍多久。”

林凡拎走路邊攤販的水果，直接推開一間房屋的門，在廚房里翻了兩瓶罐頭走人，還順手拿走人家餐桌上的調味粉。

屋主是一對年輕夫妻，只是朝他笑了笑，禮貌地點頭，然后關門繼續吃飯。

林凡的笑容越來越僵。

他接著來到一棟社區樓外，看到一位坐輪椅的中年人正從坡道滑下來，左手是機械假肢，看起來是那種市政捐贈的基礎款。

林凡擋在他前頭，指著那只手，“這玩意兒挺有意思，能拆下來嗎？”

中年人愣了一下，隨后苦笑，“不太好拆，裝得比較緊。”

“沒事，我來。”

林凡不容拒絕地半蹲下去，直接抓著假手的連接口一擰，用蠻力掰斷了里面卡扣，咔嚓一聲，假肢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