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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棉條與藥片(Tampax et Tablette)

  • 獅子與太陽
  • 小圓鏡
  • 4913字
  • 2025-04-24 10:56:19

男人在洗手池前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仿佛一點也不驚訝她將自己認出來。

這個仰視的角度,他過分好看的電影臉一覽無余,深邃如山的眉眼,筆挺的鼻梁,雕塑般優美的唇型,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陸冉現在明白為何照片上他看起來那么有震懾力——他的氣質銳利得近乎有些兇猛。

陸冉在他冷峻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回到淑女狀態:“真是太謝謝沈總了,我自己在這整理一下,不耽誤您。”

她突然福至心靈,想起張會長的話:“等等,您是不是也在‘黃浦’包間?”

沈銓依舊沒說話,微點了下頭。

陸冉忽略這橫掃整棟樓的傲氣,深吸一口氣,“沈總,我是華建代表處新來的陸冉,很榮幸見到您。今天麻煩您了,待會兒您先進去吧,我——”

“我不是來吃飯的。”

陸冉傻了,滿桌人等的就是他,他說不吃?

他按下手邊的電梯鍵,邁開長腿跨進電梯,兩扇門眼看就要合攏,她頭腦一熱,身子不受控制地鉆了進去。

“陸小姐?”沈銓皺眉看著她。

陸冉覺得自己語言神經都不好使了:“沈總,我給您發了微信邀請,關于九月份國慶招待會,今晚您過來,說明星舟已經參與了籌備,我代協會謝謝您鼎力相助。”

“嗯,我看到了。”沈銓淡淡道。

陸冉快崩潰了,大佬你看到還不加?好歹她也是正兒八經的社畜啊,不是什么想撈錢的午夜熱情小野貓!

“那……”

7層到了,沈銓拎著公文包走出電梯,從褲袋里掏出手機,背對她揮了一下。

姿態竟還有點兒瀟灑。

陸冉心情復雜地理好衣服,下樓回到包間。她剛一進門,房里立即安靜下來,賀新成的座位空了。

“抱歉,離開有些久。”她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

張會長語氣平靜地解釋:“賀總不舒服,去樓上辦公室休息了。倒是沈總,現在還不來。”

陸冉忙道:“我剛才碰見沈總了,他有急事要辦,也在樓上。”

“這樣啊,看來今天咱們是沒機會同他喝酒了。小陸沒怎么吃東西,要不來點主食?”

提到主食,就是要散了的意思,陸冉不知道賀新成在這些人面前編排了她什么鬼話,總之也不想多留,便推辭說自己吃飽了。臨走時加了一圈微信,陸冉慶幸流氓走得早,不用虛與委蛇加他好友。

張會長讓司機送兩個姑娘回去,意味深長地道:“今天本來由我牽線,要在飯桌上談星舟和新立的合作項目,沈總和賀總是換場地談了。”

陸冉一個激靈,合作?沈銓一個過肩摔,賀新成差點給砸扁了……天啊,這項目妥妥地崩了吧!

回到駐地,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甄好聽,甄好義憤填膺:“我之前就聽說賀新成經常騷擾女職工,私生活亂得一塌糊涂。他居然還暗示我們是你勾引他!簡直人渣!冉冉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會誤會你。”

陸冉撇撇嘴,“難怪許老師堅持在他面前送我們來,沒想到他那么膽大包天。”

“誰叫他家里不好惹啊。但沈家背景也很厲害,沈總不會吃虧。”甄好含糊道。

陸冉告訴許霖華自己到宿舍了,說起被騷擾的事,許霖華關切地問她有沒有受傷,又讓她留個心眼,以后隨身帶個防狼噴霧。陸冉自然知道對于單位來說,此事不宜聲張,心里憋屈。

她洗澡幾乎搓下一層皮,裹著浴巾出來,打開微信,看見沈銓確實接受了邀請,這可是今天最值得高興的事了!他的朋友圈不發任何東西,讓她懷疑他是否常用這個軟件。

陸冉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那是個什么項目,會長做東,理當不是小事,要是因為她談崩了,她會睡不著的……雖然認為和人渣合作不會有好結果。

“謝謝沈總,很抱歉耽誤您的項目,如果您需要協會的幫助,我會向郭總轉達。”

剛發完信息她就后悔了,以沈銓的行事風格,用得著理她、理協會嗎?兩分鐘到了,撤也撤不回來,她想加一句,他正好回了幾個字過來:

“無項目。好的。”

陸冉哀號一聲,崩了崩了!招待會的請柬她不親手送到星舟,良心不安吶!

她埋進被子里,陷入夢鄉前的前一刻,眼前莫名浮現出他牽著她奔下樓的影子,那時燈光一閃,他襯衫的金袖扣發出耀眼的光澤。

那形狀,好像是頭小獅子呢。

聯系企業的任務終于告一段落,陸冉轉而忙起招待會的流程安排工作。

一轉眼就到了9月中旬,國內某領導來到S國訪問,鞏固兩國友好合作關系。大領導與總統會面商談后,蒞臨中國大使韓樹清官邸數小時,而后就飛往法國繼續行程。領導走后,傍晚五點,官邸開門迎接四面八方的賓客。

每逢外國重要人物來訪,D市都會進行交通管制。陸冉和曲柏青旁聽完聯合國糧農組織的會議,不幸被堵在了路上。

“沒事,單位的人已經在那里幫忙了,咱們六點半到也不遲。”正是日落時分,廣播里渾厚悠長的唱經聲傳了出來,曲柏青轉動按鈕,換成中國國際廣播電臺頻道。

“當地時間上午10點整,中華人民共和國駐S國大使館人員陪同×××同志進行了交通部、經濟規劃合作部及衛生部的訪問,并一同參觀了于上月竣工的D市工業園區新火車站。韓樹清大使表示,中國大使館將始終如一地承擔使命,繼續全力支持兩國的經濟合作……”

新火車站正是華建承接的項目,走的是中方銀行的優惠貸款渠道,陸冉在國內就一直跟進,上個月底終于正式完工,她和單位的人一起去現場慶祝。

一股難以言喻的小小激動涌上心頭,以前看電視上的勞模接受采訪,覺得那些發言過于煽情,可原來當自己真正成為一顆螺絲釘,為國家關系做出了一點點貢獻,自豪和喜悅是絕對掩不住的。

陸冉陶醉了一會兒,發現已經到目的地了。

大使官邸離總統府不遠,在沿海的一片安靜的住宅區。這里居住的大多是各國外交官,房屋道路與D市其他的區域十分不同。

進門是一片漂亮的花園,菖蒲與薄荷郁郁蔥蔥,芭蕉樹和虎刺梅排列成行,院墻爬著紅黃相間的九重葛,時不時躥出藍灰色的小蜥蜴。兩只綠孔雀拖著長長的尾羽,站在一株高大的鳳凰木上,高傲地俯視熙熙攘攘的來賓,花園的東邊支起冷餐會的棚子,服務生端著雞尾酒和點心穿梭在人群中。

韓樹清大使攜夫人站在主屋臺階上,他舉止儒雅親切,鏡片后的眼睛睿智溫和,像個飽讀詩書的鄰家爺爺,夫人穿一身絳紅旗袍,溫婉大方。兩人的法語不是很標準,卻有一種真誠的魔力,聽來極為舒服。

“曲女士,這位美麗的姑娘是您同事嗎?”一位瘦高的黑人端著香檳杯來到曲柏青面前,他穿著傳統刺繡墨綠長袍,戴著眼鏡,短發已經灰白。

陸冉笑著寒暄幾句,原來此人就是S國的經濟合作部秘書長迪亞斯先生,常年和中方企業打交道,宰牲節單位還特地給他送了一頭大山羊。

秘書長道:“上午總統說,交通安全領域的合作很重要,我們之前向中方提交了一個公路攝像頭項目,屬于智慧國家計劃的內容,已經交給商務部審批。聽說中國新立公司和星舟公司準備合作投標,星舟的沈先生今晚也過來,我久聞大名,一定要去見見他。您知道他在哪兒嗎?聽說他很會說話,人也開朗。”

陸冉剛愧疚了一秒鐘,就滿頭問號——他沒搞錯吧?

沈銓?

會說話?

開朗?

果然非洲人就是喜歡用夸張修辭……

曲柏青神色如常,一指秘書長身后:“您看,那就是沈先生。”

陸冉順著方向看去,暮色漸暗,花園里的燈亮了,幾道金光交錯打在清澈的游泳池面,一抹銀色的倒影在其中搖曳晃動,如被晚風揉碎的星塵。沈銓手持高腳杯,披著銀西裝,正和一位卷發鷹鉤鼻的大叔交談,面容漠然。

陸冉敢肯定從那神情里看到了傲慢。

秘書長興致勃勃地把香檳杯遞給侍者,“兩位好胃口,我失陪一下。”

“和沈總說話的人是西班牙NCG集團西非區負責人,何塞·瓦德爾。他是西班牙和S國雙國籍混血,和沈總是老對手了,他倆估計在較勁兒呢。”曲柏青說完就被人叫走了,留下陸冉在原地張望。

秘書長插進沈銓和瓦德爾的對話,不久,沈銓便拎著外套離開。陸冉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穿越重重人群,一直到別墅里的大廳,繞過屏風,走進窄道……

“小姐。”一個女服務生突然拉住她,指指她背后,陸冉這才發現一樓洗手間外的軟椅上坐著幾個歌手模樣的男黑人,對她不懷好意地指指點點。

陸冉唰地轉頭,在明亮的鏡子里看見自己的白色連衣裙上,染著淡淡的血跡……丟人丟到非洲了!

她在黑人們的大笑聲中往洗手間落荒而逃,轉頭對服務生說:“謝謝——”

這一回頭卻不慎撞上了人,她的手包掉下來,幾個圓柱形的小東西滾了一地。

陸冉一抬頭,騰地紅成了煮熟的蝦米,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銓撫平被她撞皺了的襯衫,蹲下身,慢慢地、一個個地撿起那幾個黃黃綠綠的衛生棉條,遞給她之前,還用審核文件的犀利目光掃了一眼。

陸冉:“……”

那群黑佬見她撞了人,笑得更夸張了,她站起身剛要吼幾句,卻見沈銓大步走到她身前,“嘩”的一下抖開西裝,把沾了洛神花汁的深色下擺露給那群人看,冷冷道:

“我不小心把飲料灑在她裙子上,有什么好笑的?你們不如來笑這件衣服。”

他的法語口音純正,極有氣勢,黑人們一時給震住,訕訕閉了嘴。

沉默地走到水池,陸冉不知說點什么才好,垂頭喪氣地囁嚅:“謝謝沈總。那個……”

沈銓略一頷首,半眼也不多看她,徑直走入洗手間。陸冉無計可施,只好進隔間換下姨媽巾,塞了根小號棉條進去,舒了口氣。這陣子太累,姨媽提前洶涌澎湃,她出門時匆忙抓了把棉條以防萬一,顯然,抓得太多了。

她坐在馬桶上發了好半天呆,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沈銓雖然不屑搭理凡夫俗子,但人品不錯。

陸冉就是怕尷尬才特意待了十分鐘等他走,沒想到從廁所出來又同他打了個照面。兩人并排洗手,她驚覺他的臉色很差,嘴唇發白,額上掛著汗,活像在洗手間里被人揍了一頓——當然,她沒聽到任何動靜。

她跟在他身后,終于把目的說了出來:“沈總,我聽經濟部秘書長說星舟原先計劃和新立合作攝像頭項目,您上次和賀總……”

“我不在洗手間談工作,也不跟那種人合作。”他打斷她,兩道烏黑的長眉漸漸鎖緊。

陸冉擔心地望著他,“沈總,您哪里不舒服嗎?”

沈銓走了幾步,大廳里涼颼颼的空調和屋外的熱風交替,頃刻間就出了一身汗,胃里似有刀子翻來覆去地攪,眼前陣陣發黑。她清潤的聲音從嘈雜中飄來,帶著焦急:“你沒事吧?我去叫醫護人員……”

他搖頭,強撐著朝花園里無人僻靜的角落走,坐在一處石頭上,全身都垮下來,手指緊緊揪著心口下的襯衫,骨節青筋畢露。

“你稍等!”陸冉知道他不想讓別人發現,抄近路踩著草叢跑到餐車那邊。

劇烈的疼痛讓等待變得極為難熬,他的衣服被果汁弄臟,口袋里的車鑰匙和藥瓶都交給同伴,這一會兒的工夫就犯了病,他拿出手機撥號,簡短地交代了幾句。汗流得太多,沈銓解開幾粒胸前的扣子透氣,緩了一刻,視線里的景物重歸清晰,能看清那個白色的身影了。

她嬌小的身材在一堆高挑的當地人中十分不起眼,像只靈活的兔子躥到大使夫人身旁,而后迅速返回,中途還崴了下腳。她氣喘吁吁地朝他跑來,把兩粒白色的藥片放在他掌心:“這是大使隨身帶的胃藥,你看行不行?”

她說了藥名,沈銓毫不猶豫地吞下,靠在樹干上歇了片刻,“陸小姐怎么知道我有胃病?”

陸冉脫了一只高跟鞋,揉著腳踝,笑瞇瞇地道:“我以前在剛果的UNESCO實習,老板是個日本人,工作狂,犯起病來跟你一模一樣,再說嘛,胃病和總裁可是標配,你們沒幾個人好好吃飯!我正好知道大使也有胃病,就去找夫人要了,現在感覺怎么樣?”

沈銓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明麗笑顏,放輕語氣:“好些了。”

“沈總,你這里是怎么回事?”

陸冉無意中看到他敞開的胸口印著一條長長的疤痕,很像陳年刀傷,嚇了一跳。她腦子里瞬間冒出“霸道總裁黑白通吃落難被砍,死里逃生再創輝煌佳績”的狗血標題,他不答,便也不敢多問,這時正巧身后有人喊:

“沈哥,還活著吧?”

那是個白西裝的青年,大約二十七八歲,桃花眼懸膽鼻,薄唇天生有些上翹,站在朦朧的燈光下,猶如一朵皎潔生輝的曇花。

“謝北辰,我的合伙人兼財務總監。”

陸冉不禁猜測,星舟可能是按顏值招聘,他們倆站一起,隨便照張相發票圈就是一條硬廣,都不用修圖。

謝北辰看著瘦削,卻毫不費力地撈起沈銓,熟練地架著他往外走,“你是甄好的朋友陸小姐吧,多謝你救這家伙一命。”

“不客氣。”陸冉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甄好在酒吧認識的星舟員工是你嗎?如果是,那我可要謝謝你把沈總的微信推給我。”

“是我。”謝北辰把沈銓拖到官邸門口,有輛路虎停在那兒,“不用謝,下次陸小姐可以和我們一起聽爵士樂。”

沈銓剛要說話,被他塞進車后座,砰地關上車門,“沈哥這人掃興,我們都不帶他去,你放心。”

陸冉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啊!沈總回去早點休息,今天就別工作了。我下周去使館拿招待會請柬發給中資企業協會成員,給你們送到星舟,到時候見。”

她沖兩人揮揮手,車子發動時,竟然看到沈銓在玻璃窗后彎了一下嘴角,那一笑宛若流星劃過肅殺蒼穹,可謂驚心動魄,轉瞬即逝。

看上去……有點兒開朗?

她以手拊膺坐長嘆,認真思考著一個問題:

平時笑一笑,會折他十年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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