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語民族史(套裝共4冊)
- (英)溫斯頓·丘吉爾
- 5字
- 2025-04-24 16:38:26
第一部
島民
第1章 不列顛尼亞
羅馬紀元699年(公元前55年)夏,高盧總督愷撒把目光轉向了不列顛。他在日耳曼尼亞和高盧作戰期間,就意識到這個海島不容小覷。該島分明在阻礙他大展宏圖,于是他野心勃勃起來。他了解到,島上的居民與那些在日耳曼尼亞、高盧和西班牙同羅馬兵對陣的部落同屬一族,且最近在高盧北海岸的戰役中還馳援了當地的部落。他們也是凱爾特人,只因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海島而表現得有一點強悍。不列顛來的志愿軍前一年在布列塔尼沿海與同宗的維涅蒂人并肩作戰,遭敗績后居然接納一時挫了銳氣的高盧難民去不列顛尼亞(1)暫避鋒芒。因此,在愷撒看來,要實現北方野蠻人臣服于羅馬的統治及其制度這個大業,奪取不列顛島應是題中之義。在森林和沼澤地覆蓋的范圍之外,島上綠草如茵,土壤肥沃,氣候雖然談不上四季如春,卻也溫和宜人。土著雖未開化,但堪當勞役,可以在田間工地干粗活,即使看家護院,也有用處。據說那里可以采集珍珠,還可以沙里淘金。“哪怕當季來不及向島上征伐,愷撒覺得,只消到島上視察一番,了解一下當地的民風,熟悉一下地形、港口和登陸點,對自己也是大有裨益的。因為對于這一切,高盧人幾乎兩眼一抹黑。”1同時,其他因素也非同小可。與愷撒同為“三頭同盟”(2)的克拉蘇士氣高漲,進軍美索不達米亞,已經使羅馬元老院和民眾浮想聯翩。在已知世界的另一端,其實也可以同樣在大膽創新地開拓事業的。羅馬人對海洋又恨又怕,200年前經過艱苦卓絕的斗爭,才趕超了在地中海上進退自如的迦太基人。一想到羅馬軍團要到北大西洋中那個傳說中的遙遠、陌生的島上登陸,羅馬社會的各個階層會再度興奮起來,勢成街談巷議。
更有甚者,不列顛尼亞是德魯伊教的核心。該教義以各種形式不同的程度上對高盧和日耳曼尼亞的生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愷撒寫道:“凡是研究此課題的人,一般都到不列顛島去的。”不列顛的德魯伊教徒奉行活人祭祀,這種不人道教規殘忍之極。森林中,神秘的教士用人類所能使用的最致命的圣禮,把自己和善男信女綁在一起。也許,在這個黑沉沉海島上的木祭壇上,潛藏著高盧部落的秘密之一。恐怖,是有煽動性的,卻有著收服統一人心的力量。那么這種黑暗的風俗從何而來呢?說不定是迦太基人被羅馬軍團絞殺前向西方世界傳遞的一些信息吧?這可是頭等大事。愷撒目光遠大,預見數世紀之后,征戰所至,都是文明傳播之地。
于是,公元前55年夏,愷撒從日耳曼尼亞撤軍,拆毀他在科布倫茨以南萊茵河上建造的木橋,該橋設計精巧,宏偉壯觀。在整個7月他擁兵西進,大步撲向高盧沿海地區,大約到了今天的加來和布洛涅一帶。
愷撒認為,布立吞人和他正在高盧征服的凱爾特部落屬于同宗,只是更加冥頑不化。他率領10個軍團總共不到5萬士兵,去攻打一個起碼有50萬戰士的好斗民族。迫于東方壓力而西遷的日耳曼人,則出沒于他們的另一側翼。他對這些流竄進犯的日耳曼人采取的對策是,一躥過萊茵河就將其趕下河。雖然當時敵對雙方只用鐵器作戰,而且用兵只憑紀律和將才取勝,但是愷撒覺得自己和部下不輸于那些奇才。他戎馬一生,歷經大風大浪,劫掠不列顛尼亞只是小小的插曲。可是到了海邊,新的問題產生了;這里的海潮是地中海所沒有的,經常是驚濤拍岸。羅馬的大帆船和艦長們領教了北海狂濤的厲害。但是,他們畢竟曾在一年前以壓倒性優勢消滅了吃苦耐勞且熟悉水性的威尼蒂艦隊。長竿末端綁著鐮刀,割斷了威尼蒂快船的揚帆索具,登上船去殺敵。他們控制了不列顛尼亞和歐洲大陸之間的海峽,天塹變為通途。愷撒承認,他無法掌握有關變幻莫測的天氣、潮汛和洋流的可靠情報,然而他認為,登島易如反掌。那時候還沒有像2000年后那樣抗風耐雨的船只遠遠橫亙在科西嘉偉大征服者(3)面前,使之無緣染指世界霸主的地位,所以愷撒的頭等大事是在8月份選擇風和日麗的一天,派幾個軍團登上距他們最近的海岸,看看陌生的海島究竟是什么光景。
愷撒從萊茵河出發,穿過高盧北部,可能是取道蘭斯和亞眠向海岸進軍的時候,派了一名軍官乘戰船偵察不列顛島的沿岸。當他到達今天的布洛涅附近,索姆河的入海口時,該軍官前來迎接,帶來幾位熟悉情況的商人、凱爾特親王和不列顛的叛徒等人。他把曾打敗過威涅蒂人的軍隊集中在離不列顛尼亞最近的兩個港口或者說兩個出海口,等待合適的日子,進行突襲。
* * *
即將首次在世界歷史上躋身偉大的國家之列的這個島國,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現代從斯旺司孔的石堆中發掘出的一枚人類頭蓋骨,確定是25萬年前的東西。生物學家發現,這個頭蓋骨與我們現代人的大腦大相徑庭,但并不能因此認為,這位生活在舊石器遠古時代的祖先,不會干出人類在所難免的罪惡勾當和蠢事,也不會表現出人類自身的弱點。有證據表明,在一個漫長的、幾乎是靜止的時期里,男女老少都赤身裸體,或者裹著獸皮,在原始森林中游蕩,在廣漠的沼澤地里尋覓,捕獵自己的同類和其他野獸,如歷史學家特里維廉所說的那樣,那時百鳥爭鳴為之歡呼2。據說當時,整個不列顛南部的獵物充其量能養活700戶家庭。這些居民真是天之驕子。只有700戶人家,又有這么好的一塊地產,而且除了狩獵打仗別無營生。人們已經發現,打火石比拳頭更管用。他們的子孫后代常在石灰石和礫石中挖掘,尋找尺寸質地俱佳的戰斧石,借以生存。但是到那時,他們才學會把挖出的石頭擊打成粗制的工具。
冰河時代末期,氣候變遷,舊石器時代的狩獵文明隨之崩潰。又過了漫長的時期,一波波的入侵者把新石器文化帶入了西部的森林。新來者粗通原始農業。他們扒開泥土,播下了可食用的草類植物的種子。挖土坑、打洞,一代又一代,垃圾逐漸把坑洞塞滿了。他們為了安全而聚居。不久,他們便用土方在山頂上筑起圍墻,夜間把牛關在里面。在艾夫伯里附近的溫德米爾山上,依稀可見這些原始的工程師們努力保護人畜的痕跡。而且,新石器時代還發明了一種辦法,能把石頭打磨成完美的殺戮工具。這意味著很大的進步,但還有許多東西將發明出來。
這時期,似乎“整個西歐都住著同屬一族的長顱人。外表略有不同,尤其在膚色上。也許總是北白南黑,不過,在許多方面大同小異。后來,東方的圓顱移民擠入了長顱人的這塊領地,人類學上叫做‘阿爾卑斯’人。侵入不列顛的大多數民族都屬于西歐長顱人,和島上原住民基本相似。結果,盡管新來者之間有些差異,但趨勢就是形成和保持比較一致的長顱民族”。3
在英國發現的歷代人類頭蓋骨,絕大多數是長顱或中等長度的。可是大家知道,比克人和其他圓顱人也曾經入侵許多地方,自成體系。青銅時代晚期幾乎普遍實行的火葬,毀滅了長顱人和圓顱人融合的一切記錄,但兩者無疑都延續下來了。羅馬時代停止了火葬而恢復土葬,根據后來的一些遺跡,老派人類學家斷言,能發現一種典型的羅馬不列顛人。其實,這種人可能遠在羅馬人征服不列顛之前就形成了。隨著人們的認識加深,可以看出早期對人種的分類是不確切的。
遠古時代,不列顛是歐陸的一部分。廣袤的平原把英國同荷蘭連接起來,泰晤士河和萊茵河在此匯合,然后向北奔流而去。由于地殼的一次輕微變動,這塊平原下沉了幾百英尺(4),把大西洋的水灌進了北海和波羅的海。在我們所了解的這些變遷中,還有一次很重要的地震劈開了多佛和格利內之間的峭壁,在大西洋潮水的沖刷、漲落下,形成了多佛海峽和英吉利海峽。這些滄海之變是何時發生的呢?直到最近,地質學家們還認為,遠在新石器時代之前。但是,帶有條紋的黏土和挪威冰川的沉積物逐層逐年反映出當時的氣候狀況。而且,現代科學發現了考證年代的其他方法。根據這些和其他指示物,構建了年代和氣候變遷的刻度,可以較準確地覆蓋史前數萬年。這些刻度可以確定,英國森林中的橡樹是什么時候在較溫和的氣候條件下接替松樹,植物的化石詳細地說明了這一過程。拖網漁船從北海底撈出樹木的殘枝,氣候刻度衡量后表明,不到9000年前,現在波濤洶涌下的海底曾經生長著橡樹。在人們興建金字塔時,當埃及學者艱難地探索古代撒卡拉遺跡的時候,不列顛仍然只是歐洲的一個岬角,同歐洲只有一條窄窄的急流之隔,后來才逐漸擴大為多佛海峽。
在我們島國同大陸相連的時候,人類的改造手段又有了一大改進。銅和錫被發現并開采出來。其中一個用起來太軟,另一個又嫌太脆,但是人類的智慧將兩者融合,就開創了青銅器時代。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用青銅器的人可以打敗手持石器的人。人們為這一發明而歡呼,青銅時代開始了。
大陸的青銅武器和工具侵入或滲入英國,經歷了許多世紀。往往在二三十代人之后,變化才明顯。柯林伍德教授給我們描繪了所謂青銅時代晚期的圖景。他說:“總的來說,相比歐洲大陸,不列顛是個落后的國家,原始的文明,生活水平落后,依靠外國的入侵和舶來品,才接納、享受了大部分的文明進步。居民不是住在孤寂的農莊里,就是住在村子草棚里,多半位于河邊的沙礫地帶,或是白堊丘陵和鮞粒巖高原那樣的沙土地帶。當時,山上的原生灌木叢所剩無幾。每個定居點周圍都有些小塊的田地,耕地用那種赫布里底群島上的佃戶直到不久前還在使用的人力犁,充其量是輕便的牛犁。牛犁只能把地皮劃破,不能把草皮翻過來。人死后火化,骨灰裝甕,被埋在一般的公共墓地。居民是穩定勤勞的農民,以農牧業為生,還有漁獵貼補家用。他們會制造粗陶,不會用快慢輪;仍然用鋒利的石頭做箭頭之類;偶爾也有四處巡游的銅翻砂工來訪,打造劍、矛、斧頭和其他器具,如鐮刀、木匠工具、車輛、水桶和大鍋等金屬部件。當時沒有城鎮,真正的堡壘也很少,可見百姓無軍事組織,政治生活簡單落后。當然,貧富之間還是有差別的,因為該時期有許多金屬制品,表明存在相當程度的富有和奢華。”
大多數權威人士認為,不列顛南部的青銅時代晚期是公元前1000年到400年之間。
這時候,發明創造的進步,將一種新的元素推上了舞臺:鐵被開采并鍛造出來了。鐵器武裝起來的人從歐洲大陸進入不列顛,殺戮青銅時代的人。此刻,我們可以透過千萬年的時光,清楚地認出同類。用現代的眼光看,能夠用鐵器殺同類的兩足動物,顯然是人,是我們的兄弟。毋庸置疑,要打碎頭骨,不管是長顱人或圓顱人的,最管用的是鐵器。
鐵器時代與青銅時代重疊,帶來了更高級的社會形態,但對當地居民的影響卻非常緩慢,祖祖輩輩形成的風俗只能一點一滴地改變。可以肯定,青銅器一直應用到公元前最后1個世紀,尤其是在不列顛北部。
愷撒把目光轉向島國以前,鐵器就沖擊著青銅器的地位了。公元前500年以后,來自歐陸的一系列入侵,逐漸改變了全島南部。柯林伍德教授說,“總的來說,在東南部,從肯特到科茨沃爾德和瓦什河,到處都有村落出產反映本地文化特色的陶器。許多村落的生活方式同其青銅器晚期背景無明顯區別。不是農莊,就是村子,位于河邊卵石地帶或高原沙地,周圍有小塊的田地,往往沒有防御設施。人死多半被火化。糧食貯藏在地窖里,碾米用原始的小石磨,而且還不是上石頭在下石頭上轉動的那一種。他們飼養牛、綿羊、山羊和豬,仍舊使用青銅器,甚至石器,鐵器少。不過,陶器風格的變化倒可以斷定村落的年代,仍然不會使用轉輪。”4
鐵器時代移民的遷入,又復興了新石器時代以來已經無人建造的山頂營盤。公元前三四世紀,國內有人居住的地區建起了許多這種營盤。營盤周圍筑有一道壁壘,有的是石頭的,但一般是土壘的,外加一層木樁和一條護城深溝。
壁壘的規模一般都不大。雖然考古工作者在一些地方發掘出了木頭崗樓的殘跡,入口的構造還是簡陋的。營壘不僅僅是避難所,許多還是私人住宅的定居點,長期有人居住。似乎并非是用于防御入侵者的據點,倒像是因鐵器時代的外來移民成倍增加并發展成部落制度而逐漸產生的。部落制度也是部落戰爭的緣起。
鐵器時期,在凱爾特人一撥接一撥的入侵浪潮中,最后一批是公元前1世紀初期到的。“比利時部落到了肯特,分散到埃塞克斯、哈福德郡以及牛津郡的部分地區,這個部落的其他支系……后來分散到漢普郡、威爾特郡、多塞特以及蘇塞克斯的部分地區。”5在他們中,比利時人無疑是最開化的,他們此時滲透到了島國的內地。他們善于駕馬車,并且騎馬出行,不是那么癡迷當地人所信賴的山頂要塞。他們在山谷里建起新的城鎮,甚至在頂峰有古堡的山麓興建城鎮。他們還首次把銀幣和銅幣的造幣制引入進來。這些人在不列顛自立為部落貴族,控制了土著民族。他們在東邊建立了惠特漢普斯特德、維魯拉姆(圣奧爾本斯)和卡姆羅多努(科爾切斯特),在南邊建立了卡利瓦(錫爾切斯特)和萬塔貝爾格羅姆(溫切斯特)。他們起源于高盧,同高盧人是近親。這個民族活躍機敏,一路征服和統治,所到之處,都輕而易舉地站穩腳跟,也許還可維持長期的統治。但是,他們的背后有羅馬軍團緊緊跟隨,很快就必須對付更強悍的人、更高級的統治制度和戰爭機器,以保衛已經贏得的成果。
當時,羅馬的核心人物和最高層對西方的群島只有模糊的印象。“最早的地理學家認為海洋流環繞著大地,并不知道其中還有什么島嶼。”6 大約公元前445年,希羅多德聽說遙遠西方的幾個神秘的海島產錫,就把這幾個島叫做卡錫特利德,但是他表述謹慎,僅將其看作寓言中的島嶼。到了公元前4世紀中葉,歷史上最偉大的探險家之一,馬賽人皮西亞斯出海航行兩次,真真切切地環繞不列顛群島一周。他宣布,海上確有亞里士多德所說的“普列坦群島——阿爾比恩島和厄尼島”。可是,別人認為這是一派胡言。直到他所居住的世界消失以后,他的發現才受到世人的贊賞。但是,早在公元前3世紀,羅馬人就確信有三個大島:阿爾比恩、厄尼和圖勒(冰島),是世界的終極邊緣,島上的一切都是奇形怪狀的。不過,波利比奧斯在寫于公元前140年的著作中說,至少島上錫制品業關系重大利益。這方面的問題,在當時商業著作中已經得到充分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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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問題上,我們比愷撒從布洛涅出發時消息靈通得多。下面是他的一些印象:
不列顛內地的居民根據祖輩的傳說自稱為原住民。而沿海一帶居住的比利時移民,原先是奔著掠奪和戰爭而來,后定居下來種田;絕大多數還保留著原來的部落名。人口眾多,像高盧人那樣的住宅密密麻麻,而且牛群遍野。他們用的錢是銅幣、金幣或固定重量的鐵錠。內陸發現了錫,沿海有少量的鐵,用的銅靠進口。那里像高盧一樣盛產各種木材,只是沒有山毛櫸和冷杉。他們認為,吃兔子、吃雞鵝是非法的,飼養是僅供玩賞。氣候比高盧溫和,沒那么寒冷。
在肯特這個純沿海地區,居民最開化,生活方式同高盧人大同小異。內地的大多數部落都不種麥子,主食為奶和肉,身披獸皮。布立吞人都用菘藍染身,打仗時樣子顯得可怕。他們蓄著長發,除了頭上和上唇外,全身汗毛刮得精光。十多個男人,尤其是兄弟間或父子間,可以共妻,但是群婚生活生的孩子,屬于與孩子母親同居的第一個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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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5年8月底的一個午夜,愷撒率兩個軍團和80只運輸船,向不列顛揚帆出征。晨曦中,他望見了多佛的白色懸崖,崖頂上站滿了軍隊。他估計這里“不適于登陸”,因為崖頂可以投石到海邊。于是,他等退潮拋錨,又航行7海里,在第爾和瓦爾摩之間平緩的海灘上登陸,進攻阿爾比恩。但是,布立吞人瞭望到了愷撒的動向,便在岸上隨之移動,嚴陣以待。接著就出現了史書上引人矚目的場面。島民們跟隨戰車和騎兵,沖進浪中迎擊入侵者。愷撒的運輸船和戰船在淺水區擱淺了;軍團的士兵不知水深淺,在雨點般投來的標槍和石塊中逡巡不前。但是,第十軍團的旗手舉著圣鷹標跳入水中,愷撒率著裝有彈石駑和火箭的戰船進攻布立吞人的側翼。羅馬人士氣大振,跳下船,盡量保持隊形向守敵涉水而來。雙方在浪花洶涌的海中短暫激戰,但羅馬人還是打到了岸邊。一擺成陣勢,布立吞人就被迫逃竄了。
可是,對于愷撒,登陸遇到的挫折僅僅只是開始。羅馬騎兵乘18條船,此愷撒晚3天出發,在望見愷撒軍營時,突遇狂風,沿著英吉利海峽漂去很遠,幸好回到了大陸岸邊。滿月的高海潮是愷撒未曾見識過的,停泊的艦隊損失慘重。他說:“若干船只被撞爛,其余的也都失去了錨鏈索具,無法穩住。這自然使全軍驚恐萬分,既沒有船只可以返航,又沒有材料修理;而且大家都知道,原計劃回高盧過冬,根本沒準備存糧在不列顛過冬。”
灘頭戰以后,布立吞人曾經求和。見到入侵者的困境,他們重新燃起希望,于是就中斷求和。他們人多勢眾,襲擊羅馬征糧隊。然而,相關的軍團并沒有疏于防備,他們的紀律和盔甲也是明擺著的。僅靠軍營周圍麥地,就能供兩個軍團維持兩個星期,足見島上糧食是何等之多。布立吞人屈服了。征服者愷撒僅僅規定了一些名義上的條件。他拆了不少船只,用來修補其余的,興沖沖帶著人質和俘虜回大陸。他從不以為遠征成功了。為了重寫戰績,第二年他帶著五個軍團和一些騎兵,乘800只船卷土重來。島民被龐大的艦隊嚇住了。登陸沒遇到抵抗,但是大海再次捉弄了愷撒。已經深入內地12英里(5)的時候,他接到報告說,一場大風暴毀壞了大批船只。因此他又回到海邊,不得不花10天的時間把船只全拖上岸,用來加固營壘。隨后,他又開始向內地進軍,一舉搗毀了布立吞人在樹林里用木樁圍起來的棲身之所,然后在布倫特福德附近渡過了泰晤士河。但是,酋長卡西維拉努斯成為布立吞人的領袖。他是當時條件下的車戰大師,讓大批缺乏訓練的步兵和農民解甲還鄉,自己率領戰車和騎兵同入侵者角逐。愷撒對這種車戰作了如下詳述:
車戰開始,布立吞人駕著戰車遍地而來,投擲標槍。一般說來,狂奔的戰馬和車輪的嘈雜聲,足以令敵人驚恐萬狀,潰不成軍。戰車在自己的馬隊中間列陣后,他們便從戰車上跳下來,徒步作戰。同時,駕馭者向后稍退,把戰車擺到一定位置,車手如寡不敵眾,還能夠順利地退回陣線中去。騎兵的機動性同步兵的耐力就這樣結合,而且訓練有素,即使在陡峭的斜坡上,也能控制住飛奔的戰馬,迅速勒馬轉向。他們能沿著車轅跑動,站到車軛上,然后閃電一般回到車里。
卡西維拉努斯為避免同羅馬軍團正面作戰,他派機動隊緊盯進犯中的敵人,切斷敵人的籌糧隊。但愷撒還是奪取了他的第一座堡壘。當地部落開始獨自求和;搗毀愷撒在肯特的灘涂基地的周密計劃也破產了。在這緊要關頭,戰術和策略上都很謹慎的卡西維拉努斯同愷撒談判達成協議,再交出一些人質,并保證歸順納貢。作為回報,愷撒再度心滿意足地撤離不列顛島。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里,“愷撒傍晚啟程,黎明時整個艦隊安然返回大陸”。這次,他宣稱征服了海島。他舉行了凱旋儀式,布立吞俘虜們跟在他的后面垂頭喪氣地走過羅馬的大街。之后近100年的時間里,再也沒有入侵者在島上登陸。
關于卡西維拉努斯,我們所知很少,但愿以后島國的守衛者取得同樣的豐功偉績,采取同樣適應時代需要的措施。他留給人的印象始終是一位謹慎能干的酋長,其才能和功績,倘若不是表現在這邊遠的舞臺上,或許可以媲美“拖延者”法比尤斯·馬克西穆斯。(6)
(1) 羅馬并未占領不列顛全境,但作者仍使用羅馬取的地名。此處丘吉爾有伏筆,一開始就說羅馬入侵對英國的意義,即不列顛島被納入了主流世界(羅馬主宰的世界)。千年后相繼出現大英帝國主導的世界和美國主導的世界,可見他的民族自豪感呼之欲出。——譯者注(以下頁下注未特別注明的均為譯者注)
(2) 指公元前60年,克拉蘇、龐培與愷撒結成秘密的政治同盟,其目的是一起反對元老院,史稱“前三頭同盟”。
(3) 指拿破侖,科西嘉人。
(4) 1英尺等于30.48厘米。
(5) 1英里相當于1.6公里。
(6) 古羅馬將軍,在第二次布匿戰爭初期同漢尼拔作戰時采用遷延戰術,堅壁清野,為羅馬贏得了喘息的時間。當時羅馬有不同的意見,諷刺他為“拖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