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歸魂之門
- 赤水河燈火不歸人
- 冉星辰
- 1704字
- 2025-05-05 02:53:47
渡魂山上風聲愈發尖銳,仿佛每一陣風中都藏著千百道低語。林澄和宋執踏過幽谷的最后一段山路,足下是古舊的石階,早已被歲月風蝕得斑駁凹陷。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命運的骨節上,沉重又真實。
他們終于在迷霧散開的瞬間,看見了那扇傳說中的——歸魂之門。
那不是門,更像是巨巖之間自然裂開的縫隙,高如山脊,幽暗深邃。門上鐫刻著古老的魂紋,如燈焰般扭動流淌,仿佛有生命。那魂紋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每靠近一步,林澄便覺得心跳加速,仿佛體內的某部分正在被喚醒,某種她一直不愿面對的宿命,正在透過這道門,凝視著她。
“你聽。”她忽然停下腳步,睫毛輕輕顫動。
“什么?”宋執緊跟著停住,望向她微凝的眼神。
“像是有人……在唱歌。”
他們屏息靜聽,那是一種古老調子,仿佛遙遠年代的祭魂吟誦,低回婉轉,如水中搖曳的燭光,勾人魂魄。那旋律里藏著一種深沉的悲哀,仿佛在為某個注定無法歸來的靈魂,送行。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門前時,一道人影陡然出現在門口。他仿佛是從魂紋中走出的影子,身著舊制司燈者之袍,灰白色的衣角在風中飄動,面容被黑紗遮蓋,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仿佛洞穿時間的黑曜石。
“林澄。”那人開口,聲音沙啞,卻如鐘磬擊石,清晰得刺耳。
林澄一怔,下意識拉住宋執。
“你是誰?”
那人沉默片刻,緩緩摘下面紗,是一張憔悴卻極具壓迫感的臉。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溝壑,一道猙獰的長疤從眉骨延伸至頸側,仿佛被魂火灼燒過,疤痕中仍殘留淡淡紅光。
“我曾是你父親的護燈人。”他說,眼神在林澄面上定格許久,像是透過她在回望過去。
林澄心頭一震:“你說……林慎之?”
“你父親曾在此地,親手封印過一盞‘失序之燈’。那燈中封著赤水舊神最后一縷魂念。你若再前進一步,就再無回頭之路。”
“舊神?”宋執低聲重復,眉心微蹙。
“歸魂門后的世界,不屬于現世。”男人緩緩舉起一塊殘燈碎片,那碎片被包裹在黑布之中,一露出光芒,林澄便感到魂魄劇烈顫動。
碎片上,赫然浮現出林慎之的手印符篆——林澄父親唯一使用過的魂印。
“你要知道自己為何能看見魂燈,為何夢中總有火光指引。”男人的聲音緩緩,“那不是天賦,而是血的繼承。你從一出生,就繼承了那一盞——赤魂之燈的血緣印記。”
林澄怔住,腦海中浮現出童年時期手腕那枚詭異紅痕的記憶。醫生說那只是胎記,可如今,它仿佛在灼燒。
“你是說……”宋執皺緊眉頭,“她的命魂里藏著……那盞燈的殘念?”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那塊殘片投進歸魂門。下一瞬,門內傳來一聲低吼,如遠古巨獸翻身,似乎無數封印正在同時松動。魂紋震動,整個山頂輕微晃動,那些紋路像活過來一般攀附到林澄腳下。
她低頭,只見自己手腕上的紅痕,此刻竟被點燃了。火光自皮下流動,一路蔓延至肩、至胸,甚至連靈魂深處也在回應。
“你,是那盞燈最后的鑰匙。”男人緩緩后退,目光沉痛而警示,“若你執意而行,所有封印都會崩裂。你將喚醒沉睡于魂界的舊神——那位你父親用盡一生也無法徹底鎮壓的存在。”
“我父親……他是因它而死?”
男人沉默。
“那我母親呢?她瘋掉,是不是也是因為這燈?”
“是。”男人終究吐出一句,“那盞燈曾試圖借她之手回歸現世。她撐不住。”
林澄只覺得胸口劇烈收縮,一時竟無法呼吸。她一直以來試圖拼湊的線索——夢境中燃燒的燈火、母親反復念叨的“歸魂不能歸人”、父親失蹤前最后記下的“魂圖東章”——在此刻終于拼接出全貌。
那盞赤魂之燈,也許從未熄滅。
它只是……被暫時壓制。而自己,就是那個唯一能打開封印的“鑰”。
風忽然轉向,歸魂門的縫隙中吹出一陣寒流,像是魂界向林澄吐出的最后通牒。
宋執握住她的手:“你還想繼續嗎?”
林澄仰頭望著那道門,眼神深沉。門后的世界未知、黑暗、可能是死亡。但她知道,若現在轉身,她一生都會被這道門的影子籠罩,再也無法自洽。
“我從小就活在疑問里。”她輕聲說,“如果我現在不進去,我會后悔一輩子。”
她踏出一步,火光瞬間從魂紋中騰起,赤紅光柱沖天而起,照亮整座渡魂山。
那一刻,天地仿佛為之變色。
男人退后一步,面上閃過一絲莫名神色。他看著林澄的背影,喃喃低語:“記住——燈火不歸人,不歸則不存。”
宋執沒有猶豫,緊隨林澄,踏入火光之中。
兩人的身影在門中消失,唯余山巔赤焰未息,似有千萬魂影在其中回望。
——歸魂之門,已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