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掌門初體驗
書名: 鵲刀門傳奇第一部作者名: 作家nQrtCO本章字數: 4030字更新時間: 2025-04-21 17:14:46
卯時的露水順著鵲刀門演武場的青瓦檐角往下滴答,伙房煙囪飄出的炊煙攪著晨霧,把西廂房窗紙洇出片灰黃漬斑。西門長在蜷在梨木拔步床上,三床鴛鴦戲水錦被壓得他腸子打結。這床他睡了三宿仍不慣,總覺得褥子底下有碎鏢頭硌腰眼。
“師父!該帶晨功了!“趙德柱的破鑼嗓混著拍門聲撞進來。
西門長在把腦袋往枕里埋深三寸,鼻尖蹭到股霉味。這枕芯準是三年沒曬過,保不齊里頭住的虱子都成精了。外頭拍門聲混著雞叫越發刺耳,他猛地掀起被頭吼:“本座昨夜…與倭寇大戰三百回合!今兒閉…閉他奶奶的關!“
銅鎖頭咣啷墜地的聲兒嚇得他膀胱一緊。葉四娘拎著兩把流星錘跨進來,鬢角別的白山茶還帶著院里的露水。“掌門這病來得巧。“她鞋尖碾著地上的瓜子殼,“莫不是讓遼河口的陰風吹虛了身子骨?“
西門長在瞅著她袖口露出的半截刺青——那青面羅剎活像他發面失敗的炊餅,眼皮突突直跳。晨光斜切進床帳,照出他中衣領口油亮的汗漬,三天前沾的醬汁在織錦緞上暈成個王八形狀。
“本座要運龜息大法!“他忽然記起趙德柱前日的渾話,直挺挺往枕上一倒,“三…三刻鐘內近身者必遭天譴!“
郝盟的大腦袋恰從窗縫擠進來:“師父!新腌的酸菜缸漏了!“話音未落,伙房方向傳來陶片迸裂的脆響,二十年陳的酸湯味兒乘風灌滿廂房。西門長在腳趾在被底摳緊——那缸還是他爹當年從渤海人肉背回來的!
日頭爬到檐獸腦袋時,西門長在正蹲在膳堂門檻上扒拉蒜瓣。趙德柱捧著個豁口海碗過來,里頭浮著三粒蔫巴的餛飩。“師父,四娘說今兒巳時要考校新弟子的鐵頭功。“
西門長在的指甲掐進蒜肉,辣汁滲進甲縫也渾然不覺。三天前收的那幫崽子,有個使雙節棍的愣是把自己門牙磕飛了,還有個耍紅纓槍的把他晾的咸魚干扎成了篩子。他摸到腰間木劍柄上的裂璺,突然覺得當廚子時挨醉漢罵反倒舒坦。
“報!“門房小廝滾進院來,“虎威鏢局總鏢頭攜禮求見!“
西門長在的尾椎骨順著門框往下滑了半尺。他瞅著那描金拜帖上騰云紋,想起弟弟塞給他的《江湖勢力譜》——這虎威鏢局分明是曹公公錢袋子上的金穗子!拜匣里躺著的野山參須子微顫,活像毒蜈蚣的腿。
酉時的梆子敲到第七響,西門長在摸黑扒拉著西墻根的狗洞。三天沒沾油腥的野貓從他襠下竄過,爪尖勾破了新換的云紋褲。他撅著腚剛探出半個腦袋,冷鐵刃口已貼上后頸。
“西門掌門好雅興。“蒙面女子刀刃往下壓出條血線,“可是要往醉花樓找老伴?“她袖間抖落的金箔箋飄到西門長在鼻尖,上頭脂粉味嗆得他連打三個噴嚏。
“女俠…女俠饒命!“西門長在的孝帶松垮垮垂進泥水里,“我這就回去閉關!閉足三個月!“
女子突然收刃輕笑,月光映出她腰間玄鐵牌上的鵲羽紋——正是弟弟臨行前亮過的抗倭盟信物!西門長在的膀胱終于不堪重負,熱流順著褲管滲進墻根苔蘚,滋出幾簇鬼火似的磷光。
子時的更鼓悶悶傳來。西門長在癱在掌門寶座上,瞪著梁柱間結網的灰蛛。趙德柱領著七個弟子在膳堂打坐,說是參悟“鍋邊悟道“的新功法。焦糊味混著弟子們的屁響飄進正殿,倒比曹太監的野山參好聞些。
西門長在摳著寶座扶手上的螺鈿鑲嵌,那片松動的貝殼片在他指間翻來覆去轉了十七八回。梁上的灰蛛終于逮住只飛蟻,裹絲裹得像顆發霉的糯米丸子。他數著更漏滴到第三十二聲時,趙德柱的呼嚕聲從膳堂傳來,震得香案上的燭火直跳腳。
后半夜起了風,把“鍋邊悟道“的焦糊味吹散了些。西門長在躡手躡腳摸到廚房,借著月光翻出藏在地磚下的辣椒罐。腌蘿卜的陶甕裂了條縫,他舀了勺辣醬抹上去,指望著能當漿糊使。
“掌門夜安。“葉四娘幽靈似的立在門框邊,流星錘鏈子纏在腕上像條冬眠的銀蛇。她鼻尖動了動,“這辣椒面聞著像遼東貨。“
西門長在的手一抖,辣醬糊了滿手背。他記起弟弟說過這女人是苗疆蠱婆出身,指不定能聞出他晌午偷吃的韭菜盒子。“本座…本座在淬煉赤炎掌!“他梗著脖子把陶甕往懷里摟,甕底黏著的蟑螂卵簌簌掉進衣襟。
葉四娘突然甩出流星錘,鐵鏈擦著他耳畔釘入梁柱。西門長在閉眼等死,卻聽見“吱呀“慘叫——錘頭嵌著只肥碩灰鼠,尾巴還在簌簌發抖。“廚房該打掃了。“她收回鏈子時順走案上兩個炊餅,“明日辰時考校輕功,掌門記得換雙底厚的靴子。“
五更梆子響過三巡,西門長在抱著陶甕蜷在柴堆旁。東廂房傳來郝盟的夢話:“酸菜缸成精啦!“接著是腦袋撞墻的悶響。他摸到灶膛里未熄的余溫,忽然想起遼河口小飯館的灶臺,這會兒該生火熬魚骨湯了。
晨光爬上窗欞時,七個弟子歪七扭八睡在蒸籠旁。趙德柱臉上印著竹屜的格子紋,懷里還摟著半袋發霉的糯米。西門長在把辣椒罐藏回地磚下,發現磚縫里塞著片褪色的絹布,上頭鬼畫符似的描著幾個倭文。
“師父!虎威鏢局又送帖子來了!“門房小廝跌進來踩翻笸籮,陳年綠豆滾得滿地蹦跳。西門長在盯著綠豆里混進的幾顆紅丸,突然記起弟弟說過東廠愛用相思豆下毒。他抬腳要碾,卻被趙德柱搶先撿了塞嘴里:“炒糖豆咋不喊俺!“
日上三竿時,西門長在蹲在茅房揉肚子。昨夜那勺辣醬鬧得他腸子打結,草紙簍里還飄著張沒燒盡的拜帖,焦黑的“曹“字像只獨眼蜘蛛。墻根傳來窸窣響動,他系褲帶的手一抖,玉帶扣“當啷“掉進糞坑。
“掌門好雅興。“蒙面女子坐在墻頭啃炊餅,面紗隨咀嚼上下翻飛,“抗倭盟傳訊,三日后有批流民要收入門下。“她彈過來個蠟丸,正掉進西門長在慌忙捧起的掌心,上頭還沾著炊餅渣。
西門長在捏碎蠟丸時,趙德柱的驚呼從前院炸響:“師父!新弟子把演武場點了!“他抬腳要跑,卻見女子袖中滑落塊殘玉,與他懷中姜玉郎那半塊花紋嚴絲合縫。糞坑里的玉帶扣突然泛青,冒起細小的毒泡。
西門長在的指尖摳著寶座扶手上的蛀蟲孔洞,木屑簌簌落進袖口。趙德柱的屁聲漸漸連成曲調,竟與更鼓聲莫名合拍。他數著房梁裂縫里竄過的第七只耗子,忽然想起遼河口小飯館的米缸也該補了。
后廚傳來陶甕碎裂的脆響,二十年陳的酸菜湯滲過青磚縫,在正殿地板上蜿蜒成條小溪。西門長在的腳趾在靴子里動了動——那缸還是他爹用三斗高粱換的渤海陶,如今碎得倒是脆生。
“師父!酸菜成精啦!“郝盟頂著滿頭爛菜葉沖進來,腦門上的淤青比晨起時又紫了三成。西門長在瞥見他褲腰帶上別的半塊陶片,釉色倒是與曹太監送來的拜匣挺般配。
寅時的露水壓垮了西墻根的狗尾草。西門長在蹲在茅房揉肚子,昨夜偷吃的冷炊餅在腸子里翻江倒海。草紙簍里飄著張焦黃的《鵲刀門規》,弟弟的批注被屎尿浸得模糊不清。他伸手去夠門后的夜壺,卻摸到塊冰涼的鐵牌。
“東廠緝事“四個陰刻字扎進掌心,牌角還沾著片干涸的醬漬。西門長在的腸鳴聲突然停了,他想起三天前蒙面人屁股蛋上的蝎子刺青,那紋路與鐵牌背面的毒蛛圖騰活脫脫一對兄弟。
前院忽然炸響弟子們的尖叫。西門長在拎著褲腰帶沖出去時,只見趙德柱領著七個徒弟在練“鐵鍋護體“,八口黑鐵鍋在晨光下晃得人眼暈。不知哪個憨貨把辣椒面當金瘡藥撒,嗆得眾人噴嚏與響屁齊飛。
“此乃本門秘傳的霹靂雷火功!“西門長在梗著脖子瞎謅,順手把東廠鐵牌塞進腌菜壇子。葉四娘的流星錘鏈子纏在廊柱上,正巧勾住他松垮的腰帶。眼瞅著褲頭要滑落,郝盟的鐵頭“咚“地撞碎最后半口酸菜缸。
午后的日頭曬化廚房梁柱上的陳年油垢。西門長在翻出藏辣椒面的地磚,卻發現磚縫里卡著半張倭文密信。蠅頭小楷混著螞蟻搬家的隊伍,在“三月十五“的日期上爬出條歪扭黑線。
“師父!新收的柴火里有窩耗子!“趙德柱的破鑼嗓驚飛檐下麻雀。西門長在踹開吱呀作響的榆木門,見二十捆柴垛堆成小山,最頂上那捆的草繩打著東廠特有的雙環結。他佯裝彎腰撿劈柴,袖口抖落的辣椒面迷了趙德柱的眼。
暮色染紅灶臺時,西門長在盯著咕嘟冒泡的酸菜鍋發呆。弟子們捧著豁口碗蹲在門檻上吸溜,誰也沒注意鍋底粘著片沒燒盡的密信,焦黑的“倭寇“二字像兩條僵死的蜈蚣。
子時的梆子敲過兩巡,西門長在摸黑撬開廚房暗格。月光從鼠洞漏進來,照見格底壓著的半枚倭寇軍符——與弟弟臨行前畫的圖樣嚴絲合縫。院墻外忽然傳來銀鈴輕笑,他手抖碰翻了鹽罐,咸苦的雪粒子撲簌簌蓋住所有秘密。
西門長在的指尖粘著鹽粒,在軍符上搓出沙沙的響動。月光從房梁縫隙漏下來,照著鹽罐裂開的豁口,像是誰咧著嘴冷笑。他蹲得腿麻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柴堆上,聽著老鼠在米缸里開茶話會似的窸窣。
“師父!灶王爺顯靈啦!“趙德柱的破鑼嗓炸響在后廚門口,驚得西門長在把軍符塞進褲襠。七個弟子舉著油燈涌進來,火光把墻上的醬油漬照得活像群魔亂舞。
西門長在抹了把臉上的鹽霜:“灶王爺托夢說你們該掃茅房了。“他抬腳要溜,褲管里卻簌簌掉出鹽粒,在青磚地上拼出個歪扭的倭文。郝盟的大腦袋突然湊過來:“這符號像不像酸菜缸的裂紋?“
三更天的梆子混著野貓叫春聲飄進窗欞。西門長在癱在掌門寶座上,盯著房梁結網的灰蛛吞了第七只飛蛾。趙德柱領著弟子們掃鹽粒,笤帚在地上劃拉出的紋路,倒與軍符上的海浪圖有幾分神似。
晨霧漫進庭院時,西門長在蹲在茅房揉肚子。鹽漬腌得痔瘡生疼,草紙簍里飄著半張沒燒盡的《江湖勢力譜》,曹太監的畫像被屎尿泡得腫脹如豬頭。他伸手夠門后的夜壺,卻摸到塊冰涼的鐵牌——分明是東廠密探的腰牌,牌角還粘著片風干的醬肘子皮。
“師父!新收的蘿卜發芽啦!“郝盟頂著兩片菜葉子沖進來,腦門上的鹽粒結晶在晨光下閃閃發亮。西門長在瞥見蘿卜窖里探出的半截麻繩,結的繩花正是東廠傳遞密信的九連環結。
午后的日頭曬化廚房梁上的陳年油垢。西門長在翻著咸魚干,發現魚鰓里塞著團發霉的絹布,上頭鬼畫符似的描著幾個倭文。他抬腳要碾,趙德柱卻搶著撿起來:“這花紋配小米粥正合適!“
暮色染紅膳堂門檻時,七個弟子捧著豁口碗蹲成排。西門長在盯著鍋里翻騰的咸魚蘿卜湯,看那些倭文絹布在湯水里舒展成蜈蚣形狀。趙德柱的噴嚏震落房梁灰,鹽罐碎片在墻角閃著冷光。
子時的更鼓悶響到第五聲,西門長在摸黑撬開米缸底。酸臭味混著陳米香撲面而來,缸底赫然躺著另半枚倭寇軍符。月光從鼠洞漏進來,照見符上“三月十五“的刻痕——正是弟弟密信中提及的倭寇登陸日。
院墻外傳來車轱轆碾過青石的響動,混著女子哼小調的顫音。西門長在的手一抖,軍符掉進潲水桶,濺起的餿水糊了滿臉。他抬袖要擦,卻見袖口沾著的鹽粒不知何時拼出了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