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身形一閃,如鬼魅般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的腳步暗含‘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的變化,如同云煙,無聲無息,又飄忽不定。
“可惜你生在這華山腳下,而不是在我衡陽城中?!?
“可惜啊!”
“為何好事,都輪到你華山派,而非我衡山呢。”
“先有令狐沖,如今再有這陸鳴。”
“就連風老前輩,都下山歸宗,這華山派當真是變天了。”
“岳掌門,你好福氣啊。”
莫大輕嘆一聲,他十多年未曾收徒。
今日在那茶樓里竟然生起了愛才之心,南岳衡山一脈若是能有這的年輕人在。
他莫大又何須在這江湖上隱逸,在這市井中藏身。
“現在連這華山腳下,都開始傳我不問門內之事了?!?
“可惜誰又懂我真意?!?
“弦短意長,弦短意長啊!”
老者仗著絕妙輕功在這人群中左右飄忽。
但他不知的是。
陸鳴一開始就輕功不俗,自從有了紫霞神功的加持后,雖還不能做到像師父那般踏雪無痕。
但是華山縱躍之法,卻盡得精髓之妙。
“莫師兄,請留步!”陸鳴忍著臟腑間的躁動,走到墻邊,腳下輕點,就躍上屋頂。
“小師叔?”岳靈珊也想跟上。
可惜她輕功不如小師叔,內功修為也不如。
追了幾下,雙腿就有些發軟。
但小姑娘眼中卻有一股韌性,她知道以前的華山派,只有父親一人給她遮風擋雨。
但是現在,有小師叔。
還有風師叔祖。
華山派的變化,她看在眼中,就連娘最近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門中弟子,更是一掃往日沉寂。
自從小師叔清掃完華山左近的賊匪,以及渭水之上的魔教分舵后。
就連西安府以及洛陽都有人來華山拜師,更有不少鏢局、門派前來依附。
現在的華山玉女峰上,往來之客眾多。
爹每日除了練功寫字看畫外,就是接待那些前來攀附討好的江湖勢力。
她起初不解。
直到爹跟她說:
“珊兒,這江湖上,一個門派想要站得長遠,想要發展壯大,這些底層勢力就必須接納的接納,招攬的招攬。”
“他們是未來華山的根脈,想我華山派當初繁盛之時,天下誰人不趕著來巴結?!?
“現在,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未來還會更多?!?
“那這些都是小師叔帶來的嗎?”岳靈珊發問。
當時月明星稀,華山上依舊燈火通明。
岳不群站在穹頂之下,遠觀林濤似海,只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華山劍宗也是華山一脈,又何分彼此。”
爹說謊了。
岳靈珊從那日起,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自小爹就對她管教極嚴,所以她從小就能從爹的臉上看出他有沒有真的生氣,有沒有多想,有沒有在騙她。
那晚爹前面說的都是真的,唯獨最后一句,她聽出了別的意思。
岳靈珊眼眶微微濕潤。
她沒敢告訴爹,她將那門內功心法傳給了小師叔。
這件事,她連娘親都沒說。
小師叔跟大師兄始終是不一樣的。
..........
“莫師兄,為何停下?”
陸鳴看了一會兒莫大先生的輕功路數,直至楊柳岸邊,兩人這才停下。
這里是柳葉河,從華山迤邐而下,最終流入渭水。
從此處再往北,就是那柳葉渡口。
“不停下,老朽這點腿上的功夫就都叫你學去了!”
陸鳴笑了兩聲。
自從與師父相處久了后,他的臉皮自然也愈發厚了起來。
尤其是面對這位‘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反正不管老人家怎么說,他都只是笑著。
學本事嘛,不寒磣。
老話說的好。
‘三年拜師,三年學藝,三年效力,一生守德?!?
有時候師父的真本事,其實都不會明面上教你。
往往都是在茶余飯后那一聲聲‘師父’當中。
瀟湘夜雨莫大先生,或許不會教自己什么功夫。
但是指點指點,就夠陸鳴自己琢磨了。
自從上次在思過崖前,與令狐沖對招‘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
他對衡山劍法也有不解之處。
思過崖中的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貌似缺一門腳下的步法。
“笑!?”
“你小子怎么有一副偷學別人功夫的眼睛,你剛才只是看了幾下,就真會了?”
見陸鳴點頭。
莫大當即提著胡琴,繞著他連走了兩圈。
“奇也妙也。”
他眼神銳利,只是看了一眼,就突然問道:
“人身上下一共361大竅,還有48奇穴,十四條經脈,你全都了然于心?”
陸鳴點頭:“家中開藥鋪,更有醫術傳下,所以熟悉一些?!?
“怪不得,怪不得,”莫大連連點頭,只是他越對面前少年滿意,心中也就愈發悲苦。
此時一片枯葉在水中起伏不定,隨波東西飄動。
柳葉河雖不比灞河,但眼前景色依舊令人心生感懷。
胡琴再次幽幽作響。
不愧是老衡山音樂學院,一手胡琴最是勾人心腸。
陸鳴有些尷尬地站在老者身旁。
他只會書畫,不擅樂器。
‘要不我也學門樂器?’
‘不行不行,師父讓我每日一幅畫,要是再加上一門樂器,那真成藝術家了。’
一曲作罷,老人這才回過頭。
他望著陸鳴,短短片刻,這小子身上與人拼掌的傷勢似乎就消去了大半。
這分明是修習了上等內功的標志。
華山內功第一,當屬紫霞神功。
而華山紫霞神功,是掌門秘傳。
這小子拜的卻是劍宗風清揚,以他對那位岳掌門的了解,怎會傳下紫霞神功。
除非......
莫大想到他身邊跟著的少女,但又接連搖頭。
就算是聯姻,那位岳掌門也不可能把紫霞神功傳給一個劍宗弟子。
僅僅數息,這位瀟湘夜雨莫大先生,就好似看見了華山未來的走向。
“烈火烹油,烈火烹油啊!”
這位瀟湘夜雨莫大先生,看著陸鳴,眼中竟流露出一絲異色。
“但也未必不是沒有希望?!?
說罷竟從胸口處掏出一個信物來。
“等我衡山劉師弟到這華陰城中,還請陸師弟替我將這枚鐵簪交予他?!?
陸鳴接過鐵簪。
只見其上清晰地刻著幾個字:衡山掌門令。
“莫大師兄,這是?”
莫大再度提琴而走,只是背影不再似剛才那般悲苦。
“對你有用,你就替我走這一遭吧?!?
老者說完,在柳下停頓。
“陸師弟,莫要再追了,你我相逢何必曾相識?!?
“還會再見的?!?
話音未落,這位瀟湘夜雨莫大,就徹底消失在岸邊。
.........
陸鳴拿著鐵簪。
胸中疑惑盡未出口,卻似有明悟,一時舒暢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