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墓碑，無聲而肅穆。

一座明顯新立的石碑前，一道道身影無聲站立，靜靜地看著骨灰盒被放入墓中，而后封死穴口，平靜的表情下心思各異。

人群中，年輕的忍者感覺氣氛有些壓抑，不自然地張望了下。

看著村子中平日難見的大人們，臉上呈現著儀式般的肅穆，心里不禁泛起一絲荒誕感。

那位大人如果生前預見到這一幕，是該欣慰，還是無言諷刺。

死前受盡唾罵與指責，最后選擇屈辱自我了結，卻在死后才享受到應有的榮耀。

族中長輩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無論哪個時代，哪個國家，對于死者，人們總是寬容的。

天上晴空萬里，無風，亦無雨。

對木葉很多村民而言只是很平常的一天，要認真地說點區別，也許就是茶閑飯后八封中會談論起幾天前，白牙自殺了。

墓碑前，小小的身影低頭靜靜地看著尸骨埋入墓中。

在旗木朔茂自殺后，卡卡西一直守著他的尸體，排除異議堅持將其火化。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墓穴中的骨灰也不過是替代品，真正的旗木朔茂骨灰被他暗中替換藏起，因為他無法確定，對某種忍術而言，骨灰是否也能起作用。

他不想讓白牙死后，某天尸骨還遭人褻瀆，靈魂不得安生。

背對著所有人，低垂的腦袋下，眼睛中沒有其他人預想中的悲傷，出乎意料的平靜。

并非冷漠無情。

哪怕卡卡西的擁有著另外一世的記憶，但五年朝夕相處，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只是，早已知道會出現的結果，人便會不自主地產生心理準備，當結果出現時，就不那么難以接受，僅僅只是一種自我保護心理。

并非不想改變，只是他不知道旗木朔茂那次任務的內容與時間，阻止也無從談起。

當風波掀起，他想要做什么時，才發現，既無實力，亦無權力，僅憑白牙之子與天才的名頭，在村子中已經成型的浪潮中是如此無力。

聲望地位尚且壓制三忍的木葉白牙都只能默默承受，其忍者生涯中經營起的關系網，其中也不泛實力地位不輕者，最終不也保持沉默。

他暗中做過一些行動，也盡可能陪在旗木朔茂身邊，希望用親情喚起對方的希望。

能救白牙的，只有他自己。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旗木朔茂的脆弱。

結果不曾改變。

痛苦、憎恨，歸根結底，都不過是對于自己無能的憤怒罷了。

沒有任何作用，也容易影響自己的判斷力。

擁有成熟的思維邏輯，卡卡西不可能如記憶中那樣迷茫痛苦，他很清醒自己該做什么。

葬禮在旗木一族中的長輩主持下進行，快結束時，卡卡西被拉著對參加葬禮的人們行禮致意。

面對著眾多意味不明的目光，戴著面罩的臉上，那雙眼睛呈現出該有的木然與悲傷。

參加葬禮的人其實并不多，但份量并不輕。

有一些是旗木朔茂以前的部下，白牙死之前，這些人對他們父子避之不及。

卡卡西在他們眼中看到了尷尬不自然，或許還有些許羞愧。

另外是木葉村中各家族的代表，高傲如宇智波同樣派出宇智波富岳，只是這位未來的宇智波族長，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日向、奈良、山中、秋道等也沒缺席。

卡卡西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惋惜與憐憫。

還有代表木葉高層的火影一系，除了團藏沒來，顧問團成員都到，三忍中只有大蛇丸到場。

然而，卡卡西在他們眼中什么東西也看不到。

最后，還未老朽的三代目火影。

猿飛日斬看著表情麻木的卡卡西，伸手按在其頭上，目光莊重，嘆聲道：“卡卡西，你明白村子為什么叫木葉？”

卡卡西依舊一臉麻木，只是目光中適當的露出一絲迷茫，正好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猿飛日斬道：“樹葉飛舞的地方，火焰必將燃燒綻放光明，燃盡之后化為塵土，成為新葉發芽的養份，周而復始，薪火相傳，這便是火的意志，卡卡西，振作起來，朔茂是村子的英雄，他的火之意志需要你來繼承。”

卡卡西愣了愣，眼中適當的露出些許神彩，鄭重道：“我會的，火影大人。”

猿飛日斬盯著卡卡西純粹的目光，滿意地點頭。他沒有懷疑卡卡西的話是否發自肺腑，幼小的年齡，有時候是最好的掩護。

卡卡西心里明白，對方這話不僅是說給他聽，同樣也是說給在場其他家族代表們聽。

拋開那些話的表面意思，其中一層意思相當于給旗木朔茂定了性，肯定了其對村子的貢獻。

村子的英雄。

這幾個字才是重點。

這并非與村子中各家族無關。

旗木朔茂為救同伴而舍棄任務，導致村子受到重大損失，很難用對簡單的錯來定論，身為忍者，職責上確實失職，但在以宣揚仁愛的木葉中卻不違背道德與人性。

而以旗木朔茂十幾年來為村子立下的功勞，別的不說，單單第二次忍界大戰，如果沒他在風之國獨當一面抗下砂隱村的壓力，腹背受敵的木葉最后能否取得戰爭的最終勝利也難說。

這么多功勛，難道還不能彌補一次失敗？

懲罰是應該的，但是結果為何會演變成一場針對白牙的“謀殺”？

旗木白牙這個威震忍界的稱號，是靠白刃之下的尸山血海筑就，自然在忍界中有無數仇家。

當初那場任務失敗后，能形成輿論風暴少不了他們暗中推波助瀾。

一開始或許只是為了削弱白牙在木葉的地位權勢，然而效果好到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

但是木葉高層在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們確實沒有火上澆油，卻一直裝作看不見，放任事態惡化。

為什么？

因為旗木朔茂不僅是木葉的忍者，同樣也代表著旗木一族，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天然便站在木葉眾多忍者家族的立場中。

而火影一系是火影一系，就算其中有不少其他家族的重要成員，也無法代表各大家族的利益。

不是誰都有千手柱間兄弟的氣量，為了消除村子中家族隔閡，敢將千手一族遣散融入到木葉中。

而旗木朔茂憑借一把白刃閃耀忍界，在二戰之后聲望更達到頂點，連三忍的光輝都被其壓制，如果要推選下任火影，那非白牙莫屬。

而此時正好有一個壓制白牙聲望的機會出現，放任不管，才是符合木葉高層的利益。

只是，他們玩崩了。

最終結果超出了他們的控制。

無論是誰也沒想到，白牙最終會如此極端。

木葉不僅因此失去一個頂級戰力不說，而且在整個事件中的不作為，讓曾經的英雄最終屈辱而死，不管初衷如何，污點是背定了。

木葉內部因此而分裂倒不至于，但難免有人兔死狐悲，對木葉高層心寒。

因此，肯定白牙的功勛，不僅是為了洗輕一些污名，也是為了安撫各大中小家族。

而且，白牙已死，給予其再大的榮耀又如何。

對于死者，他們毫不吝惜自己的寬容。

葬禮走完最后的程序，參加葬禮的人不管是否得到自己想要的，都開始各自離去。

有人想要和卡卡西說話，但似乎有些尷尬難以啟齒，最后搖著頭離開。

三代火影對著卡卡西寬慰了幾句，便帶著顧問團等人匆匆離開。

對于白牙盡管有些遺憾，但也可以暫時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冷處理。

水戶門炎、轉寢小春這兩人從始至終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說，仿佛就只是為了來露下臉。

意外的是，旗木一族今天露面的那些人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自行離開，那位主持葬禮的長輩在三火影等人離開后，甚至沒跟卡卡西說一句話。

卡卡西似乎早有預料，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哪怕他戴著面罩。

最后墓碑前只剩下卡卡西與……

大蛇丸。

略帶嘶啞的聲音似乎有些惆悵：“白牙這個稱號代表了忍界很多人的恐懼…劍術的巔峰，連其他忍村的影們都忌憚不已的人物……誰會想到竟然是這種結局，比自來也寫的狗血小說還夸張……”

卡卡西眼角瞥了一眼還未走遠的一些人，對于大蛇丸的話不作回應。

大蛇丸仿佛沒有自覺，“他們干了一件不怎么明智的事，以為現在做這些能補救當初的過失，但在很多人眼中其實很滑稽可笑，特別是我們曾經的那些敵人，現在最高興的應該是他們吧。與其這樣，不如干脆就繼續什么也不做，直接冷處理，錯就錯到底。或者，在一開始就收起他們的傲慢。”

這種諷刺的話，很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三代火影的弟子。

卡卡西目光落在身邊這位俊秀青年的身上，面對這位傳說中很喜歡“提攜后輩”的火影弟子，完全沒了之前在眾人面前的那種郁抑與麻木。

面罩下看不見表情，淡淡道：“或許吧，不過大蛇丸大人畢竟是三代火影的弟子，有些話還是要注意一下，如果被人聽到傳出去，很多人會不高興，三代目也會很尷尬。而且，當事人畢竟是我父親，不管您心里怎么想的，請不要當著我的面說出來，我也會不高興。”

大蛇丸臉上流露出歉意：“不不，我沒有任何對朔茂前輩不尊敬的意思，畢竟他是在這村子中唯二讓我敬重的人之一。”

對于大蛇丸臉上那連掩飾都沒有的假笑，卡卡西直接無視，掃視了一眼徹底冷清下來的周圍。

冷漠道：“人都走光了，大蛇丸大人有什么事就請直說吧，家父剛走，很多事還需要我處理。”

大蛇丸舔了舔嘴角，低笑道：“你如果不想繼續我們的交易，我倒無所謂……”

金色的豎瞳中，目光有些戲謔。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東西對您有用？”

卡卡西嘴角一扯，遺憾道：“那就算了，浪費大蛇丸大人您的時間，十分抱歉！”

“呵…”

大蛇丸注視著卡卡西。

目光有些危險，空氣仿佛陰沉了許多。

白牙如果沒死他或許還會有一些忌憚，但現在，哪怕卡卡西自幼享有天才之名，但沒等到成長的那一天，他就沒有多少在意。

卡卡西脊背不由自主泛起一層冷汗，心跳在一瞬間停頓，表面卻不動聲色，目光投向墓碑，提醒道，“大蛇丸大人，這里是木葉。”

看著卡卡西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大蛇丸反倒淡定了，這時候他終于沒再把卡卡西當做普通小鬼，心里稍微提起一些重視。

陰冷地笑了笑，拿出一個封印卷軸給卡卡西：“多重影分身、查克拉金屬，還有綱手的醫療筆記，里面包括查克拉手術刀、掌仙術，只是我很好奇，包括你上次跟我交易時與龍地洞簽下的通靈契約，這些東西好像你現在都用不上吧？”

卡卡西打開卷軸確認了一遍，然后淡淡回應道：“不勞大蛇丸大人費心。”

隨后，一個手掌大小的小號卷軸扔給大蛇丸。

“你想要知道的都記在上面，幾句話很難說清楚，你自己慢慢看吧。”

大蛇丸打開卷軸迅速觀看，不多時，眼中泛起一絲激動，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下。

大蛇丸將卷軸合起，沖卡卡西笑瞇瞇道：“我怎么知道這里面的東西是不是真的？”

“我只提供猜想與推論，至于可行性，真實性，其中記錄的秘辛，我相信你自己能分辨，剩下的，如何論證與實驗，那是你自己的事。”卡卡西道。

大蛇丸將卷軸小心收起，饒有興趣的問道：“從之前我就很好奇，這些東西你從哪里得到的，你父親應該不可能，我多少還是了解他的人格，他不可能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卡卡西心里防備升起，不想與他繼續交談，接觸越多，泄露的東西可能就越多。

特別是白牙已死，沒了依杖，很難讓對方如之前那般忌憚。

“東西您拿到了，那到此為止，被人看到我們接觸太久會覺得奇怪的。”卡卡西轉身便欲離開，道：“請您務必記住，我從未與您私下接觸過。

大蛇丸見狀，玩味地笑了笑，突然道：“你手里還有其的我感興趣的東西對吧？”

卡卡西背對著大蛇丸，腳步一頓，回頭道：“如果大蛇丸大人能弄到二代目大人傳說中的飛雷神斬，可以再來找我。”

大蛇丸聞言，忍不住嘲諷道：“小鬼，口氣太狂妄了，飛雷神斬記載在封印之書上，那玩意哪怕我現在也難以接觸，這種禁術你以為那么容易得到。”

卡卡西也不在意，淡淡道：“我相信您總有一天會得到，相信我，我會付出讓您滿意的代價。”

“對了，先恕我心理陰暗，希望大人你千萬別升起什么會破壞您在我心里崇高形象的想法，這里是木葉，我也不是沒有背景的平民小忍者，大人應該聽說過竭澤而漁的故事。”

最后一句才是重點。

說完，卡卡西沒再管他，身形漸遠。

“這小子。”大蛇丸目光稍稍多了一絲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