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出。
江上東風(fēng)大作,煙焰漲天。
不知是火趁風(fēng)威,還是風(fēng)助火勢,恰巧在這時,一根椽木轟然倒塌,連片屋頂順勢砸起萬千火雨。
鄧八公淋著火雨,只看到一雙清朗眼目。
他下意識想張口。
卻一下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脈已斷,身體正面大小經(jīng)脈、竅穴全都被剛才的劍氣給‘剜’了進(jìn)去。
看似一劍,其實(shí)抖動萬千,繁復(fù)至極。
以氣馭劍,劍化萬千。
若體內(nèi)沒有極高深的綿長真氣,如何能喚來這江上之風(fēng)。
而心中若無劍意。
又如何能使出這一劍。
“鄧師弟!鄧師弟!”
遠(yuǎn)處傳來呼喊。
撕心裂肺。
是太保九曲劍鐘鎮(zhèn),他同樣狼狽。
只是看到眼前這一幕,心中連過來的勇氣都沒有。
“走,快走!”仙鶴手陸柏臉色青黑,他中了黑血神針,就算靠著渾厚真氣暫時壓制,也撐不了幾個時辰。
此刻若是再被黏上。
以他的狀態(tài),不光走不了,還會連累鐘師弟。
所以不能靠近,只能向東!
東邊岸堤,那里有他準(zhǔn)備的后手退路,現(xiàn)在只有跑,才能活下來!
“兩個嵩山崽子,偷襲完我神教分舵,還想跑!”
陸鳴強(qiáng)提真氣,一個縱躍就飛身上了近處的殘?jiān)珨啾凇?
火勢滔天,幸好這處斷壁下方,已經(jīng)無物可燒。
可盡管如此。
灼灼熱浪還是撩得他口鼻難受。
但為了保持魔教長老的逼格,他依舊站在這里。
“跑!,往哪兒跑?。俊秉S衣尊者賈布一躍縱出,接連踩在燒火棍上。
只是他下邊火勢迅猛。
剛踩上去,腳心就被火舌燎了一下。
燙得他接連換位。
可就算如此,賈布依舊不愿下去,他看著遠(yuǎn)處那道身影,大聲喊道:
“可是文長老當(dāng)面???”
他望著那道身影,心中隱隱猜測,畢竟文長老多年不管教務(wù)。
雖是魔教十大長老之一,但賈布與他也是多年未見了。
什么文長老,明明是陸長老才對。
陸鳴壓著嗓子,雖被人錯認(rèn),但他眼神一凝,就看見對面陰影中,還有一人追在兩位嵩山太保身后。
魔教長老當(dāng)真來了兩位!
“你到底是誰???”賈布見那身影不答,心中立馬生出疑惑。
可下一秒,對方那沙啞且狂熱的喊聲,就徹底打消了他的戒備。
“東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tǒng)江湖!”
一口正宗的黑木崖腔調(diào)。
只有真正上過黑木崖的人,才能喊出這氣勢。
‘沒錯,他就是文長老!’賈布心中大定,隨后便狂笑出聲。
“東方教主,千秋萬載,一統(tǒng)江湖!”
“我打前陣,文兄速來!”
喊罷,他就再次提氣追了過去。
‘你果然是東方教主的好腿子。’
陸鳴給下方還在愣神的岳掌門連使幾個眼色。
今夜,這伏波沙洲上足足有‘五位’魔教長老。
就算嵩山太保再來幾個。
也得在這兒折戟沉沙!
“追!”
“以氣馭劍...這是以氣馭劍!”岳不群口中喃喃,看向陸師弟的背影,眼中愈發(fā)明亮。
“師侄你看錯了。”
風(fēng)清揚(yáng)一手搭在岳不群肩上。
“以氣馭劍只是表面,其中劍勢、劍意,才是根本,氣劍缺一不可。”
“回去不可多想,更不要瞎試?!?
“你,還沒到這個程度?!?
風(fēng)清揚(yáng)雖然說話有些刺耳,但他知道,此刻不點(diǎn)醒這位岳師侄。
氣宗當(dāng)年歧途之事,還會上演。
有人試過以氣馭劍,只不過不得劍意,他空有一身紫霞神功真氣,跟一手劍宗秘劍。
但最后,以氣馭劍,卻變成了以氣馭針。
成了暗器手段。
“氣劍合并,就是為了以氣馭針,針行紫霞,方為大道!”
那人在死前的狂悖之言,依稀還在風(fēng)清揚(yáng)耳邊回蕩。
當(dāng)初若不是華山派門中耆老發(fā)話。
五岳劍派之一的華山派,就差點(diǎn)改名,華山劍派變成華山針門了。
“這是歧途啊,岳師侄?!?
風(fēng)清揚(yáng)說完,就飄然離去。
徒弟這半招終于是成了。
華山派多少年沒有出過這樣的弟子了!
半招氣劍,就讓他差點(diǎn)淚目盈眶。
‘獨(dú)孤九劍’再強(qiáng),那也是別人的劍法,而氣劍才是華山的未來。
化繁為簡,很強(qiáng)。
但是由簡入繁呢?
風(fēng)清揚(yáng)隱入黑暗,他遠(yuǎn)遠(yuǎn)墜在徒弟身后,目光一直警惕著那位躲在黑暗中的魔教長老。
徒弟試劍,師父跟在身后不是很正常的嗎。
當(dāng)年他下山,師父也曾跟了他一路。
今日也終于輪到他了.....
老者眼中閃過欣慰。
..........
“快到了!”陸柏剛看到眼前一片青黃交織的蘆葦蕩,心中大喜。
只不過下一刻,他就張嘴吐出一口黑血。
“師兄,那毒性走到哪兒了?。俊辩婃?zhèn)滿頭大汗,他聞到一股腥臭味。
這分明是毒性入了臟腑的氣味。
“別管那么多,吹哨!”陸柏嘴唇烏紫,但火光下,那張臉依舊陰鷙沉穩(wěn)。
黑夜中,岸邊傳出一串凄厲的鷓鴣哨音。
而密集的蘆葦蕩里隨之有鷓鴣回應(yīng),緊接著,幾個蒙面漢子就從蘆葦蕩中鉆了出來。
“走!”為首漢子眼神冷厲,他提著一把窄刃長劍越眾而出。
面對追殺過來的魔教長老,也絲毫不懼。
陸柏與之對視一眼,錯身時,輕聲道:
“封兄,多謝?!?
“嵩山派的老鼠,任你們跑到天涯海角,今夜也是你們授首之時!”
青龍?zhí)弥髻Z布縱身而上,仗著渾厚內(nèi)力,于空中拍出勢大力沉的一掌。
但眨眼間,劍聲錚鳴。
劍氣嘶嘶破空。
“狗日的!”賈布一時躲閃不及,身上接連被刺出十幾道口子!
鮮血頓時飆濺。
而陸鳴跟在后面,突然停下腳步,將自身隱藏。
雖然師父在他身后,但此刻沖上去,除了一起跟這魔教長老挨揍外,沒別的好處。
而且第二個魔教長老依舊沒有現(xiàn)身。
人家都不急,他急什么。
只不過當(dāng)看到嵩山二人爬上小舟的時候,陸鳴連忙用沙啞的聲音在暗處喊道:
“蠢貨,用火!”
蘆葦易燃,尤其是這么一大片蘆葦蕩,剛過冬季冰封,里面摻雜了不少枯敗的黃桿。
只要點(diǎn)燃,趁著風(fēng)勢,嵩山二人能往哪里跑。
賈布一聽,雖然被‘文長老’喊作蠢貨,令他不喜,但放火,確實(shí)是個好主意!
“果然這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賈布暗諷一句,卻一腳將火星子踢了過去。
霎時間,又有兩道蒙面人影從蘆葦蕩中鉆出。
他們手里同樣拿著一把窄刃長劍。
三人齊上,一人踹開火星,兩人圍攻賈布。
一時間,劍招如狂風(fēng)卷葉,個個不凡。
“姓文的,還等什么,快來幫我!”
賈布心神大駭。
這又從哪里冒出三個用劍的高手。
他鏖戰(zhàn)到現(xiàn)在,體內(nèi)氣機(jī)本就有些紊亂,倉促交手頓時左支右絀,險(xiǎn)象環(huán)生。
而陸鳴隱在暗中,哪還管得了他。
因?yàn)榫驮谒雎曋H。
一穿鵝黃短衫,腰系翠綠汗巾的少女蹦跳著就跑到側(cè)方岸邊。
她手中拿著火石。
而在她身前蘆葦蕩里,更像是提前就潑好了桐油。
因?yàn)楫?dāng)她點(diǎn)燃的瞬間。
那火勢一下就蔓延開去,在夜色下,像是火龍一般,吞噬著眼前之物。
這嵩山派的后手,早就被人看穿。
這哪是什么生路,簡直就是業(yè)火獄。
“還有高手?!”
陸鳴一扭頭,就見身后不遠(yuǎn)處。
站著一道瘦削身影。
他須發(fā)飄灑,背負(fù)古琴。
此刻見陸鳴看來,還略帶和藹地笑了笑。
七弦琴,黑血神針。
原來是魔教音樂家。
曲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