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的陽光斜斜照進“時光漫”舊書店，陳嘉儀的帆布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二樓的書架間飄著舊紙與油墨混合的氣息，她忽然停住腳步——眼前的玻璃柜里，擺著一本1998年的《自然攝影集》，封面正是半輪銀月穿過云層的照片，和三年前她在星軌APP發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

“林雨你看！”她伸手去拉身后人的袖口，發現他正低頭盯著書架上的《苔蘚養護手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簽邊緣——那是她上周送的木質鳶尾書簽，邊角已經被摸得有些發亮?！斑@本書里夾著我三年前的語音便簽。”她翻開攝影集，泛黃的紙頁間掉出一張褪色的便簽紙，上面手寫著：“要是此刻你也在抬頭看月亮就好了。”

林雨接過便簽，認出那是陳嘉儀的字跡，筆畫末尾帶著小小的弧度，像片卷邊的苔蘚葉?！斑@是你2022年11月15日凌晨兩點發的語音。”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飛紙頁上的月光，“那天你喝了半罐桂花酒，拍了張月亮照片，說‘要是有個人能和我共享這束月光就好了’?！?

陳嘉儀的耳尖微微發紅，想起那個孤獨的秋夜。那時她剛搬完家，窗臺的苔蘚蔫了大半，她對著手機屏幕自言自語，沒想到半小時后，對話框里彈出林雨的消息：“我這邊的月亮也很亮，你看，和你拍的是同一個角度?！焙髞聿胖?，他為了找相同的月亮，在頂樓凍了四十分鐘。

“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她伸手去戳他的胳膊，卻觸到他襯衫下微微緊繃的肌肉——原來他剛才翻書時，一直把便簽紙小心翼翼地護在掌心。林雨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到備忘錄里的“嘉儀語音存檔”，里面整整齊齊記著她每條重要語音的時間和內容：“2023年3月7日，養死多肉哭鼻子；2023年8月12日，第一次煮糊粥得意洋洋……”

舊書店的老板是位戴老花鏡的爺爺，看見他們湊在玻璃柜前，笑著走過來：“那本攝影集是去年收的，前主人是個小姑娘，總在書里夾便簽?！彼噶酥副愫炆系乃郏斑@兒還有塊印子，像是眼淚洇的。”陳嘉儀忽然想起，發完那條語音后，她確實對著月亮掉了眼淚，沒想到三年后，這份心情會被夾在舊書里，等著眼前的人來撿。

兩人在靠窗的舊沙發坐下，陽光透過蒙著灰塵的玻璃，在陳嘉儀發間撒下細碎的金粉。她翻開攝影集，翻到中間頁時忽然愣住——夾著便簽的那頁背面，貼著張褪色的車票，正是2023年林雨錯過的那場“春日苔蘚展”門票?！霸瓉砟阏娴陌阉袞|西都留著。”她指尖劃過車票上的日期，想起當時他發消息說“對不起，實驗報告沒寫完”，卻沒說自己在實驗室熬了整夜。

林雨低頭看著沙發扶手上的劃痕，忽然說起藏在心底的秘密：“其實我第一次看見你在星軌APP的資料，就注意到你喜歡拍月亮?！彼嗣诖锏摹短μ\圖鑒》，封面貼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植物園門票，“后來每次抬頭看月亮，都會想，你那邊的月亮是不是也照著窗臺的苔蘚，會不會和我一樣，對著月亮說些不敢當面說的話?！?

午后的陽光漸漸被云層遮住，陳嘉儀忽然看見書架角落里有個熟悉的身影——是本《新手苔蘚養護100問》，她翻開扉頁，愣住了：里面貼著張便利貼，是她三年前寫的“林雨說：澆水要沿盆邊，像繞著星星畫圈”，字跡歪歪扭扭，旁邊還畫著個笨拙的星星圖案。

“這是我第一次記養護筆記?！彼驯憷N展示給林雨看，想起那時每天對著手機備忘錄復習他的語音，“怕自己記不住，就寫下來貼在書上，結果被表姐笑‘像中學生記暗戀對象的口頭禪’?！绷钟昕粗憷N上暈開的筆痕，忽然想起她第一次成功養出苔蘚新芽時，發視頻哭著說“林雨你看，它活了”，鏡頭里的手不停地抖，卻堅持把手機對準玻璃罐。

舊書店的鐘敲了三下，陳嘉儀忽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掏出個牛皮紙袋。“昨天在花市買的?！彼钩隼锩娴臇|西——是曬干的紫藤花瓣和桂花，還有幾片壓得平平整整的苔蘚標本，“想把它們做成書簽，就像你教我的那樣。”

林雨接過標本，發現每片苔蘚上都用極細的筆寫著日期：2024年4月22日，花市相遇；2024年4月23日，糊粥實驗……“其實我很怕?！标惣蝺x忽然低頭絞著裙擺，“怕現實中的相處不像對話框里那么美好，怕你發現我其實很笨拙，連養苔蘚都會忘記澆水?！?

他忽然伸手，替她拿掉發間的紙頁碎屑，指尖劃過她發燙的耳尖：“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笨拙?！彼壑虚W爍的光，像望著多年前那個在視頻里哭鼻子的姑娘，“第一次教你煮白粥，你把17圈數成47圈，卻讓我覺得，原來有人愿意認真聽我說話，是件這么幸福的事。”

暮色漫進書店時，老板送了他們一張90年代的月亮明信片，畫面上的銀月正巧穿過云層，像在為他們的回憶蓋章。陳嘉儀把明信片塞進林雨的《苔蘚圖鑒》，忽然發現書里還夾著張字條，是李夢瑤的字跡：“當兩個靈魂在舊時光里相遇，連灰塵都會變成星星?！?

回家的公交上，陳嘉儀靠在林雨肩上，望著車窗上自己與他的倒影。舊書店的月光照片躺在帆布包里，和他們的苔蘚標本、糊粥鍋底的小碎片挨在一起。她忽然明白，所謂愛情，從來不是算法里完美的匹配，而是愿意和你一起收集時光的碎片，把每個平凡的瞬間都變成發光的信箋。

“明天把月亮照片掛在陽臺吧。”她指著車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燈，“這樣以后我們吵架的時候，抬頭看見它，就會想起今天，想起我們在舊書店里找到的、屬于彼此的月光。”林雨笑著點頭，掌心護著她放在腿上的手，像護著一本珍貴的舊書——里面寫滿了他們的故事，每一頁都帶著時光的溫度。

公交到站時，雨點忽然落下來。陳嘉儀掏出手機，拍下舊書店在雨幕中的模樣，配文：“原來所有的錯過與等待，都是為了讓我們在舊時光里，撿起彼此遺落的星光?！倍丝?，她手中的月光明信片，正悄悄吸收著公交車上的暖光，仿佛隨時會化作真正的月光，照亮他們未來的路。

這一天，他們在舊書店里找到了三年前的自己——那個隔著屏幕分享月亮的姑娘，那個在頂樓凍紅耳朵的男孩，還有那些藏在便簽里、語音里、舊書里的心事。原來愛情最動人的部分，從來不是當下的浪漫，而是當你回頭看時，發現對方早已在時光的每個角落，埋下了愛你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