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來衛的烽火臺沒點狼煙。“戚繼光搓著凍僵的手指，“這煙是從糧倉位置升起的。“
李承澤卻仿佛沒有聽見，望遠鏡里，隱約可見幾面殘破的旗幟在風雪中飄搖——那是明軍衛所的制式旌旗，卻不見半個守軍身影。
他突然放下千里鏡，“懷來守將張達是沙場老將，就算遇襲也該放出哨騎...“
話音未落，關城內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親兵統領王琰踏著積雪奔來，鐵甲下擺結滿冰凌：“侯爺！紫荊關方向有異動！“
紫荊關東門，一隊銀甲騎兵踏雪而來。為首將領白馬銀槍，面如冠玉，正是常山趙子龍的裝束。城頭守軍揉了揉眼睛——趙將軍不是三日前就率部北上了嗎？
“開門！“假趙云聲音清越，“奉李侯爺密令回防！“
守門千總猶豫間，那隊騎兵已亮出令箭——鎏金銅令上“靖難侯李“四個篆字分毫不差。更令人心驚的是，這些騎兵甲胄縫隙里都滲著血漬，顯然經過慘烈廝殺。
“快開城門！“假趙云突然厲喝，“建奴追兵轉眼就到！“
當城門絞盤開始轉動時，誰也沒注意到有個小卒悄悄溜下城墻，鉆進了排水暗渠。
真正的趙云此時正潛伏在紫荊關密道中。這條洪武年間修建的暗道入口藏在關帝廟神龕下，如今被積雪掩埋得嚴嚴實實。
“將軍！“先前溜進來的小卒氣喘吁吁，“確是建奴假扮！他們靴底都纏著防滑的烏拉草！“
趙云眼中寒光一閃。女真人在雪地行軍時，慣用烏拉草編織的鞋套防滑，這是從小在冰天雪地養成的習慣，漢軍根本學不像。
“傳暗號。“他輕輕擦拭龍膽槍，“讓西烽火臺點三堆綠煙。“
當假趙云帶著“親兵“登上紫荊關城樓時，突然發現守軍都不見了蹤影。空曠的敵臺上，只有個須發皆白的老卒在慢條斯理地煮茶。
“人呢？“假趙云按著劍柄喝問。
老卒頭也不抬：“將軍稍安勿躁，天寒地凍的...“他突然掀翻茶壺，“弟兄們伺候著！“
滾燙的茶水潑在假趙云臉上瞬間，埋伏在垛口后的弓弩手同時現身。更可怕的是，真正的趙云帶著精銳從四面八方殺出——原來那些“失蹤“的守軍早就埋伏在藏兵洞中！
居庸關外，李承澤看著紫荊關方向升起的綠色狼煙，嘴角微微上揚。
“多爾袞果然中計。“他轉身對戚繼光道，“懷來那邊可以收網了。“
戚繼光卻有些遲疑：“侯爺，萬一多爾袞親率主力...“
“他不會。“李承澤解下佩刀遞給親兵，“你見過下棋的人把主帥親自當過河卒子嗎？“
此時懷來衛的“糧倉大火“已燒了兩個時辰。偽裝成民夫的戚家軍火銃手趴在雪地里，手指都凍在了扳機上。當清軍斥候終于確認“守軍潰散“后，真正的獵殺開始了。
阿濟格帶著正藍旗精銳沖進糧倉時，看到的是一排排蓋著苫布的“糧垛“。當他掀開苫布，露出的卻是黑洞洞的炮口——二十門改良過的弗朗機速射炮同時開火，鉛子像鐵掃帚般掃過清軍隊列。
【勝負手】
黃昏時分，多爾袞在三十里鋪大營接到了連環敗報。他盯著案幾上那支來自居庸關的箭，目不轉睛。
“好個李承澤...“多爾袞竟笑出聲來，“原來早就算準我會看穿第一層。“
范文程捻著胡須：“王爺是說？“
“他根本不在乎懷來。“多爾袞突然折斷箭桿，“真正要保的是古北口！“
幾乎同時，居庸關內的李承澤也在沙盤前移開代表紫荊關的棋子，露出下面標著“古北口“的紅色標記。
“該收網了。“他轉頭對趙云道，“讓夜不收把'那份禮物'送給多爾袞。“
臘月二十九的夜幕降臨時，多爾袞收到了個雕花木匣。打開后，里面整齊碼著十二塊晶瑩剔透的冰塊，每塊冰里都凍著一株嫩綠的麥苗。
“李承澤這是...“阿濟格剛想發作，卻被多爾袞抬手制止。
“他是在說。“多爾袞輕輕撫過冰涼的麥苗，“就算天寒地凍，大明的根苗也不會死。“
當夜，清軍拔營北撤。居庸關城頭，李承澤望著漸行漸遠的火把長龍，突然對身旁的戚繼光道：“開春前把新式火銃都運到古北口。“
“侯爺是擔心...“
“棋局才剛開始。“李承澤呵出的白氣在空中結成霜花，“多爾袞下次落的子，必定是雷霆萬鈞。“
臘月二十九，居庸關飄起鵝毛大雪。
李承澤站在城頭，望著多爾袞派來的使者漸行漸遠。那封“戰書“實際是張白紙——正如這場博弈，表面風平浪靜，內里暗潮洶涌。
“侯爺，多鐸怎么處置？“趙云低聲問。
“養著。“李承澤接過親兵遞來的餃子，“讓他嘗嘗大明的年味。“
遠處傳來守歲爆竹聲，關城內將士們圍著篝火唱起家鄉小調。李承澤摸出那枚始終沒吃的青梅，輕輕放在箭垛上。
開春后的戰場，才是真正的棋局。
臘月三十，居庸關內飄著細雪。
李承澤站在糧倉門口，手指輕輕敲著賬冊，眉頭微蹙。
“侯爺，算清楚了。“糧官王老六搓著凍紅的手，聲音發顫，“存糧……只夠三個月。“
“三個月？“李承澤抬眼，“算上軍戶家眷了嗎？“
王老六咽了口唾沫：“算上了，但……“
“但什么？“
“但若按往年大雪封山的慣例，開春前商隊進不來，怕是撐不到四月。“
李承澤沉默片刻，合上賬冊：“傳令下去，從今日起，軍中每日口糧減兩成。“
“這……“王老六猶豫，“將士們本就苦寒，再減糧，怕是士氣不穩。“
李承澤笑了笑：“那就讓他們知道，減下來的糧食，是給婦孺老弱的。“
王老六一愣，隨即肅然抱拳：“屬下明白！“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關城校場上已集結了三百精銳。
戚繼光披著厚毛大氅，手里掂著一把硬弓，笑道：“侯爺，今日咱們是去打獵，還是去打仗？“
李承澤系緊箭囊，淡淡道：“打獵也是打仗——餓著肚子，怎么打仗？“
眾將士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