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二卷·溯古尋源·酒魂涅槃

第207章·夜郎醉雨

一、瘴雨驚魂

烏蒙山的夜幕如濃稠的墨汁，將整片山巒籠罩其中。子夜時分，霧瘴凝成的墨色雨滴簌簌落下，砸在夜郎王宮的青銅檐角上，叮咚作響，仿佛鬼巫搖晃著招魂的鈴鐺。劉伶赤腳踩過積水，泥漿在他腳趾間翻涌，腰間葫蘆里晃蕩的并非尋常酒液，而是從赤水河底汲來的猩紅泥沙——這些白日里還裹著商周酒甕殘片的泥沙，此刻竟在葫蘆中發(fā)出嗚咽般的潮響，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低聲啜泣。

“這雨......是苦的。“李清照秀眉緊蹙，伸出指尖接住一滴雨珠。水珠在她掌心迅速滾成渾濁的灰球，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氣，“混著酒曲發(fā)霉的味道，還有......腐尸的氣息。“

話音未落，王宮深處突然傳來震天鼓聲！十二面蟒皮大鼓被瘋狂擂響，鼓槌竟是森白的人腿骨。每一次敲擊，都震得地面微微顫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夜郎王高踞蛇紋石座，頭戴鑲嵌著骷髏的金冠，腳下跪著三名巫祝。他們正將黍米與血淋淋的蛙尸填入陶甕，甕中綠漿劇烈沸騰，騰起的霧氣里浮現(xiàn)出千百張扭曲的人臉，發(fā)出嗬嗬的嘶鳴，仿佛來自地獄的哀嚎。

“以魂養(yǎng)酒？“蘇軾腕間的竹簡突然發(fā)燙，簡上的甲骨文“酒“字滲出血珠，“難怪夜郎國三載大旱——他們抽干了生魂釀'鬼醴'！“他的聲音中充滿震驚與憤怒，眼神死死盯著祭壇上的恐怖景象。

二、醉破祭壇

劉伶突然仰頭大笑，笑聲在空蕩的宮殿中回蕩，驚起一片寒鴉。他猛地甩開葫蘆，將猩紅泥沙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泥沙竟在他喉間燒成金紅烈焰，映得他的臉龐一片猙獰。“妙啊！醉死的人魂最烈，釀出的酒才夠勁！“

話音未落，他已踉蹌著撞向祭壇。巫祝們反應過來，舉起骨杖劈面掃來。劉伶卻像只醉蝦般蜷身一滾，巧妙地從杖風縫隙中滑過，順勢扯下夜郎王腰間的犀角杯。杯中殘酒潑向陶甕的瞬間——

“嗤啦！“

酒液觸到綠漿的剎那，甕中人臉齊聲尖嘯！一張巨大的黑洞從甕底裂開，瞬間將三名巫祝吞入腹中。夜郎王大驚失色，怒吼道：“酒瘟醒了！快封壇——“

然而為時已晚。陶甕轟然炸裂，化作齏粉。綠漿如活蛇般竄向殿柱，所過之處，梁木瞬間生滿霉斑，宮娥們的皮肉開始潰爛，流下腥臭的黃膿。更恐怖的是，膿水里竟鉆出密密麻麻的酒曲蟲，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蠕動聲。

三、血字封邪

李清照見狀，毫不猶豫地用金簪劃破掌心。血珠滴入腰間青銅樽的瞬間，樽身的夔龍紋仿佛活了過來，開始游動。她蘸著鮮血，在虛空中疾書：

“三更雨，五更鐘，酒魄離魂咒不成！“

血色文字化作赤紅鎖鏈，鎖向四處蔓延的綠漿。然而，霉斑卻如附骨之疽，迅速侵蝕著鎖鏈。蘇軾的竹簡發(fā)出裂響，從中飛出半片商周龜甲，甲上“酒禁“二字金光暴漲，暫時抵住了綠潮的蔓延。

“沒用的！“夜郎王的瞳仁已變成霉綠色，臉上浮現(xiàn)出癲狂的笑意，“酒瘟是禁酒天譴所化，除非......“他突然指向殿外，“除非獻祭烏蒙山所有活人！“

殿門轟然洞開，只見夜郎百姓如螻蟻般跪伏在雨中，脖頸系著浸透酒糟的麻繩。麻繩的另一端延伸至王宮地底——那里埋著三百口陶甕，甕口對準百姓的天靈蓋，正汩汩抽取著他們的生魂！

四、醉魂破天

千鈞一發(fā)之際，劉伶躍上蛇紋石座。他倒懸葫蘆，赤水河的泥沙傾瀉而下。神奇的是，泥沙在半空竟凝成杜康的臉！那張臉張口長嘯，聲浪震得宮墻龜裂，瓦片紛紛墜落。

“蠢貨！酒魂是天地靈氣所鐘，豈容血污褻瀆！“

泥沙人臉撲向夜郎王，王袍瞬間燃起青焰。夜郎王在火中尖嚎，皮肉剝落處露出森森白骨——令人震驚的是，白骨上竟刻滿《酒德頌》的符文！

“原來是你......“劉伶的醉眼陡然清明，“當年在漢宮偷走我半卷《酒德頌》的，竟是夜郎巫祝！“

白骨五指如鉤抓來，劉伶卻不閃不避，反而敞開衣襟迎上。骨爪刺入胸膛的剎那——

“咚！“

一聲心跳如夔鼓般震響。劉伶胸腔里迸出萬丈金光，光芒中浮現(xiàn)一卷竹簡虛影，正是《酒德頌》真跡。簡上文字熔成金液，如暴雨般潑向白骨。

“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劉伶的吟誦引動天雷！烏蒙山巔裂開一道巨隙，一道酒瀑傾天而下。那竟是李白在敦煌封印的葡萄美酒！紫紅酒浪沖刷大地，霉斑遇酒即化，百姓頸間的麻繩寸斷。他們終于重獲自由，發(fā)出劫后余生的歡呼。

五、雨過天晴

天光破曉，夜郎王宮已成一片廢墟。李清照的青銅樽盛滿晨露，露水中浮現(xiàn)出夜郎王消散前的最后景象：

百年前，夜郎巫祝從赤水河打撈起商周酒甕，甕底刻著“以魂養(yǎng)醴“的巫咒。貪念一起，便引來了這附骨之疽的酒瘟......

“酒本通靈，邪念才是真正的天譴。“蘇軾拾起半片白骨，骨上《酒德頌》的符文已黯淡無光。

劉伶癱坐在瓦礫間，葫蘆口滴落最后一粒泥沙。那泥沙落地生根，竟綻出一株碧綠的黍苗——正是被酒瘟吞噬的夜郎第一粒酒曲原種。

雨停了，烏蒙山飄起細雪般的桃花。花雨中傳來陶淵明的嘆息：

“醉鄉(xiāng)路穩(wěn)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這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終于落下帷幕，但關于酒魂的傳奇，仍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繼續(xù)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