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時代傳承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論基礎》:馬克思主義的“文化”概念
- 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傳統文化觀(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傳承弘揚研究書系)
- 戴木才等
- 4964字
- 2025-04-28 16:21:33
中國共產黨是以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的政黨,在對待中國傳統文化的問題上,必須始終自覺堅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以馬克思主義文化觀、價值觀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始終堅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和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高度重視繼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要始終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和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態度正確對待中國傳統文化和國外文化。習近平總書記說:“中華民族創造了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中華民族也一定能夠創造出中華文化新的輝煌。獨特的文化傳統,獨特的歷史命運,獨特的基本國情,注定了我們必然要走適合自己特點的發展道路。對我國傳統文化,對國外的東西,要堅持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經過科學的揚棄后使之為我所用。”[2]中國共產黨人是馬克思主義者,堅持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和指導思想,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但中國共產黨人決不是歷史虛無主義者,也不是文化虛無主義者,中國共產黨人一直以來認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必須同中國具體實際緊密結合起來,應該科學對待民族傳統文化,科學對待世界各國文化,用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思想文化成果來武裝自己、發展自己。中國共產黨人始終堅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方針,因勢利導,實現古為今用、洋為中用,使中國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發揮積極作用。
馬克思主義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揭示人類文化的本質、內涵及其發展方向,把握新時代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基本要求,對正確認識和傳承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具有重要指導意義。每一個民族、每一個時代的文化都有其獨特的內容,但無論如何變化,其根源總是深深地埋藏于經濟事實之中,埋藏于傳統和歷史之中。馬克思主義文化觀科學地體現了歷史觀、價值觀與時代觀的高度統一,既是正確分析和看待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展問題的“望遠鏡”,也是“顯微鏡”,是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的指導思想,是新時代樹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覺和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的理論武器。
(一)文化起源于人類勞動和社會實踐
“文化”一詞是一個含義非常廣泛的概念,要給它下一個精確而科學的定義,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自古以來,不少文化學家、人類學家、歷史學家、語言學家、社會學家和哲學家等都試圖從各自學科來給“文化”下一個科學定義,然而迄今為止都沒有得出一個公認、令人滿意的定義。據統計,有關“文化”的定義至少有二百多種,莫衷一是。
馬克思、恩格斯雖然沒有直接給“文化”下定義,但他們從分析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入手,提出和探討了人、人類與“文化”相關的諸多概念,如“人化的自然”“人類學的自然”“人的類本質”“人的特質”“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等。馬克思、恩格斯說,人直接地就是自然的存在物。一方面,人具有自然力和生命力,是能動的自然的存在物;另一方面,人同其他事物一樣,是受動的自然的存在物。人把現實的、感性的對象作為自己生命表現的對象。人是有激情的自然的存在物,強烈地追尋著使自己的本質力量得以對象化并得以確證的表現。勞動和社會實踐活動是人使自己的本質力量得以對象化并得以確證的重要途徑,使人與其他動物區別開來。“人不僅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就是說,是自為地存在著的存在物,因而是類存在物。他必須既在自己的存在中也在自己的知識中確證并表現自身。”[3]人類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的社會實踐活動中確證了自己是有意識的“類”的存在物。
馬克思主義認為,整個世界的歷史不過是通過人的勞動實踐活動而誕生的過程,勞動體現了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是人的本質,文化在人類的勞動進程中和歷史中產生而形成,歷史與文化是互相交織在一起的,歷史與文化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概括地說,文化是人類的一種社會現象,是人類在勞動的過程中和歷史發展的進程中長期創造而形成的產物,是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產物。
同時,文化又是一種歷史現象,是社會歷史的積淀物。馬克思說:“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4]在一定意義上說,“人的本質”就是“文化”的本質,因為“文化”即“人化”。所謂“文化”,無論是其所展現的內容,還是其圍繞的核心問題,無論是文化的創造——“人化”,還是文化的功能——“化人”,“文化”的中心、核心問題都是關于“人”、圍繞“人”的。而這個“人”,并不是單個的、抽象的個體的人,而是在其現實性上的、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的“人”,“文化”所要體現的正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總和的“人”。人是活動的、實踐的,既是創造者,又是被決定者。因此,無論是理解人與環境的關系,還是理解文化的生成與發展,都只能從“人”的實踐活動去理解。馬克思指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或自我改變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5]
從人類的勞動和實踐觀出發,馬克思主義為我們理解“文化”現象及其本質提供了一把鑰匙。文化并非是憑空產生的,它有其產生的現實來源。馬克思雖然使用“文化”這一概念并不多,更多的是用“意識”“意識形態”這一概念,但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為我們揭示“文化”的本質提供了世界觀和方法論。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人們的意識取決于人們的存在而不是相反”[6],這樣馬克思就把產生特定“意識”的原因引向了存在著的客觀現實,這種客觀現實首先就是人與人之間特定的社會關系,主要就是生產關系,而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生產關系受人的生產能力所制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由此馬克思把唯物主義引入歷史領域,徹底破解了人類發展的“歷史之謎”,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
馬克思指出:“用‘歷史唯物主義’這個名詞來表達一種關于歷史過程的觀點……這種觀點認為,一切重要歷史事件的終極原因和偉大動力是社會的經濟發展,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改變,是由此產生的社會之劃分為不同的階級,是這些階級彼此之間的斗爭。”[7]這為我們認識人類歷史是如何發展的,其內在的動力機制是如何建構的打開了大門。
(二)文化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
根據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認識,所謂文化的本質,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是人的創造性感動的對象化過程。也就是說,所謂“文化”的實質就是“人化”。這種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活動,體現在自然的對象化的進程之中。自然界與人是相統一的,它不是人的對立面,而是人類活動的一部分,是人類第一個改造的對象,是人的“無機的身體”。馬克思這樣指出:“自然界是關于人的科學的直接對象。”“歷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生成為人這一過程的一個現實部分。”[8]
人類在同自然界的相互影響過程中,通過人類勞動等特有的創造性實踐活動,將自然史改造成人類史或文化史,因而“人”也就由“自然人”轉變成“社會人”,成為人類社會。馬克思說:“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來說才是存在的;因為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來說才是人與人聯系的紐帶,才是他為別人的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因此,社會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道主義。”[9]因此,自然界與人類社會是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人的創造性活動及其對象性創造了“人化自然”——人類社會。
自然界在人類的生產勞動和社會活動中實現了自身的價值,人也在自己所創造的對象化世界中創造了“人化”的文化世界,并直觀自身,體現自己的本質力量。馬克思說:“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因此,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這種生產是人的能動的類生活。通過這種生產,自然界才表現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實。因此,勞動的對象是人的類生活對象化:人不僅像在意識中那樣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動地、現實地使自己二重化,從而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10]人的本質力量通過人的創造性活動和對象化世界的確證,實現對自然界的“人化”,創造“人化”世界和人類文化,即文化世界。
(三)文化在階級社會具有階級性
人類社會的物質生產具有歷史的延續性,這就決定著人類社會的文化發展也必然具有歷史的連續性。人類社會的文化發展是由經濟生產方式、政治上層建筑的發展變化所決定,同時又具有相對的獨立性而不斷向前發展變化的。在階級社會,人被劃分為不同的階級,不同的階級有不同階級的文化。一個階級的文化,代表著這個階級的根本利益、精神文化訴求和階級主張,統治階級的文化占據著統治地位。
馬克思說:“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的資料……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不過是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在觀念上的表現,不過是表現為思想的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11]統治階級通過占有政權和意識形態領導權,擁有對社會物質生產和精神文化生產的支配權,所推行的思想觀念、價值理念、道德規范、法律制度等,都是為維護統治階級的政治統治服務的,若其他思想、道德、制度和文化符合統治階級的政治統治和意識形態的需要,或有利于統治階級進行統治,則會被吸收到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中來,反之則處于從屬地位,或者因為與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的矛盾沖突強烈地遭到排斥,甚至被國家機器用暴力所摧毀。
(四)文化具有多樣性
唯物史觀揭示出,文化雖然是人類社會經濟、政治的反映,但是文化的發生發展變化又有著自己相對獨立的規律性,對經濟、政治的發展具有一定反作用。馬克思說:“政治、法、哲學、宗教、文學、藝術等等的發展是以經濟發展為基礎的。但是,它們又都互相作用并對經濟基礎發生作用。并非只有經濟狀況才是原因,才是積極的,其余一切都不過是消極的結果。這是在歸根到底總是得到實現的經濟必然性的基礎上的互相作用。”[12]而且“在所有的人實行明智分工的條件下,不僅生產的東西可以滿足全體社會成員豐裕的消費和造成充足的儲備,而且使每個人都有充分的閑暇時間去獲得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文化——科學、藝術、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并且不僅是去獲得,而且還要把這一切從統治階級的獨占品變成全社會的共同財富并加以進一步發展”[13]。
隨著民族的產生和發展,人類社會的文化又具有民族性,形成不同民族的文化傳統和文化特色。文化的民族性和多樣性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豐富性、多樣性體現。不同的國家或民族具有不同的文化傳統和文化形式,表現形態是多種多樣的,如在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學、歷史、家庭、國家、科學、藝術等方面具有不同的民族特色。
例如,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提出“軸心時代”這一概念,他在《歷史的起源與目標》一書中認為,從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尤其是在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前300年之間,是人類社會文明的“軸心時代”。在這一時期,中國、印度、以色列、希臘幾乎同時出現了爆發性的精神創新和創造性活動,出現了許多偉大思想家,他們用理性的、深邃的思想,乃至宗教的形式來詮釋世界,都對人類關切的問題提出了獨到的看法。雅斯貝爾斯認為,這一時期是人類社會精神文明的重大突破時期。如中國出現了老子、孔子等思想家,印度有釋迦牟尼,以色列有猶太教的先知們,古希臘則有蘇格拉底、柏拉圖等思想家,他們具有不同的地域特色,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傳統。雅斯貝爾斯認為,“軸心時代”奠定了人類社會最重要的“四大古老文明”的精神文化基礎,是人類文化的主要精神財富,人類社會此后的發展,都是在這個時代開創的格局中繼續進行的。
在現代人類學、文化學的意義上,所謂“文化”,還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文化”是指人類社會所創造出來的所有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或統稱。對一個國家或民族而言,包括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歷史地理、政治制度、學術思想、人文精神、風土人情、宗教信仰、法律道德、傳統習俗、生活方式、科學技術、文學藝術、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審美情趣、語言文字等。狹義的“文化”主要指一定社會中的思想上層建筑,既包括政治思想、法律思想、道德規范、文學藝術、哲學宗教、文化傳媒等具有意識形態性質的內容,又包括自然科學和技術、語言文字等非意識形態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