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0:30 老婆決定財富值
- 飯局也瘋狂(電影小說)
- 俞白眉原著 林莉軒改編
- 3349字
- 2025-07-23 10:48:38
在城市的另一端,本城最大的水產市場正迎來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刻,人流如織,熙來攘往。
夏有米開著那輛破舊的面包車拐進水產市場,車身上“老蝦米海鮮”幾個字已經顯得斑駁。面包車靈活地在人群中七拐八繞,最后停在一個不顯眼的攤位前。夏有米的老婆金葉正在賣力地吆喝。
夏有米跳下車,拉開車門,抬下一箱帶魚。金葉迎上來瞅了瞅,立馬變了臉,扯住夏有米的耳朵就開始嚷上了:“有你這么做事的嗎?你進的這叫什么貨?這叫帶魚嗎?你見過快趕上筷子粗的帶魚嗎?出門的時候就叫你挑貨的時候用點心用點心,敢情你不是沒心,你是連眼睛都沒長!你說,這種東西叫我賣給誰去?你說呀!”
夏有米耳朵都快給扯下來了,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周圍的攤主、買家都遠遠地看著他們兩口子笑。常來這水產市場的人都早已習慣了這一幕,要是哪天夏有米不挨老婆金葉的罵,這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奇了怪了。
“你倒是說話啊,這是誰給你的貨?去退了、退了!”
“行啦行啦,你松手、松手,行嗎?姑奶奶。”夏有米放下那箱帶魚,這才鯢著臉小聲央求。
金葉看著夏有米被扯得通紅的耳朵,心疼了,急忙松了手,一低頭,看見那一箱帶魚,氣又上來了,一腳踢上去,“嗨”地一聲響。
夏有米急忙蹲下捧住金葉的腳,連聲說:“老婆,疼嗎?你這是干啥呀?這種事兒讓我來就行了,何苦你自己動腳呢,看我的!”說完站起身,虛張聲勢一腳踢在箱子上,箱子里的帶魚動都沒動一下。金葉扭頭走開,根本不理他,夏有米忙跟上去,討好地說:“老婆,不生氣了吧?”
“要我不生氣可以,你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其實,你不是都清楚嗎?現在什么東西不漲價,你給我那點錢,也就夠進這樣的貨了……”夏有米小聲地嘀咕。
金葉猛地轉身瞪著夏有米,夏有米嚇了一跳,忙站住。金葉眼中怒火熊熊,像要一把火把干巴的夏有米給燒了。夏有米不知道自己是踩到了她哪根神經,屏著氣不敢吱聲。
“我、給、你、那、點、錢?”金葉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是怪我摳著錢不給你對嗎?”
“沒沒沒,我不是那意思,我……”
“呸!夏有米,我跟你說,這個家,這生意,要不是我東拉西扯的想辦法找補,你以為能撐到現在?怪我不給你錢,你以為這錢來得容易嗎?”
夏有米直搖頭:“不容易……”“不許插嘴!”
夏有米趕緊閉上嘴,因為太用力,嘴唇都有些發白。
“每天我在這攤上,人家跟我講一毛錢的價我都不肯,我得費多少力氣多少口水啊,你倒好,別人欠著我們的貨款,你連個屁都不敢放,回頭埋怨我不給你錢,你當我是印鈔機啊?告訴你,今天你要不去天人一把他們欠的款拿回來,你就甭回這個家了!”
這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把夏有米說傻了,呆呆地站著,半張著嘴,似乎一下子沒有理清這番話的邏輯關系。
金葉看著他這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慫樣,實在惱恨得牙癢,一指頭戳在他腦門上,恨聲說:“你就慫吧,慫死你得了,說,去還是不去?”
這一下把夏有米給戳疼了,忙說:“不是,老婆,那不是,上個禮拜我不是去要過了嗎?……”
“那算什么要過?就那三五百塊,打發叫花子啊?你自己算算,他欠我們才三五百嗎?就是三千五千也才是個零頭!”
“那啥,老婆,那我跟封不平不是從小長大的交情嗎?他那生意也不容易。”
……
“他不容易?我容易是嗎?得得得,這生意我也不管了,夏有米,我真服了你,別人覺著我金葉厲害,都把我當潑婦,其實你才是高明呢,這軟刀子拉人,不見血,生疼呢,你不去要賬是吧?行,這攤兒你自己守著吧,我操不起這份心。”
金葉一邊說一邊利索地解下防水圍裙,干脆地往夏有米臉上一扔,轉身就走。夏有米臉上一疼,眼前一花,再一看,金葉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夏有米張張嘴想叫住金葉,最后又沒敢出聲,誰叫理虧的是他呢?
活到今天四十多歲了,夏有米從來沒試過把說話的音量超過20分貝,更別說跟人吵架,更別說是跟自己老婆,不管有理沒理,他奉行一條準則——老婆永遠是對的。
也正因為如此,平時守攤做生意的都是金葉,夏有米只負責進貨、搬貨、出攤、收攤打打下手,想到要獨自應付那些精明挑剔的顧客,他就滿頭的包、一腦門子的汗。
說起來,今天這事都要怪封不平那小子,自打他開了那個叫什么“天人一”的飯館,說是照顧老朋友,店里的海鮮都從他這個“老蝦米海鮮”進貨,但直到今天,總共才結了兩次賬,最近一次還是上禮拜他被金葉催著跑去“天人一”,把封不平堵在廁所里,才拿回了五百來塊錢。
為了這筆賬,金葉沒有少教訓他,可他總覺得拉不下臉面,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封不平又老在他面前叫苦,說什么別看來的都是大人物,打白條的多,付現金的少,生意難做還得賠盡小心,難啊。每次都說得夏有米跟著唉聲嘆氣,恨不得把自己兜里的錢掏出來支援他這個困難戶。
人就是這樣,不想得罪朋友,就只能得罪家人,不想麻煩別人,最后就是惹自己一身麻煩。
夏有米心里憋悶,走到旁邊的副食店拎了兩瓶生啤,坐在攤前喝起了悶酒。
他不知道,其實金葉并沒有走遠,她繞了一個圈子后,又回來了,躲在斜對面一家賣干貨的店里悄悄注視著他。
干貨店的老板跟他們兩口子也挺熟,故意開玩笑說:“你們老蝦米都借酒澆愁了,你還不回去安慰安慰?”
“甭理他,半杯啤酒就能把他整趴下,看他能怎么喝?”金葉嘴里還倔著,心里卻真心疼,看來自己剛才真的罵狠了,等會兒找個機會給他個臺階下了算了。
水產市場里人聲鼎沸,顧客來來往往,叫賣聲、講價聲此起彼伏,嘈雜中帶著歡快,似乎人人都有副好心情,除了夏有米。
夏有米守著他那只冷清的“老蝦米海鮮”攤,手里的啤酒瓶已經見了底。悶酒是越喝心越悶,夏有米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過往的顧客看他這個樣子都不敢上來問價,更別說他面前擺的那些水產,也跟他一樣,無精打采,奄奄待斃,冷凍的海產上鋪上了一層蒼蠅。
金葉既心疼他,又心疼那些貨,正想出去,就見攤前來了一個老太,她收回了步子,想看看夏有米自己怎么應付。
“哎呀,你這店怎么回事?魚都臭了還擺出來賣?不要太缺德喲。”老太咋咋呼呼地嚷著。
夏有米眼皮都沒抬一下,不知道是酒上了頭發暈,還是根本沒聽見。
老太一邊捂著鼻,一邊又拈起手指去翻水盆里的蝦,嘴里嘖嘖有聲,很是嫌棄。
“我說,你這蝦都不新鮮了,便宜點賣給我算了。”沒人回答。
老太看看夏有米:“我說你聽到沒有?你別覺得虧啊,我要不買,你這蝦就爛在這兒了,我收走了,你好歹還能賺回點。”
夏有米還是不理她,他的臉已經開始發紅,平時滴酒不沾的人,一口氣灌下兩瓶啤酒,這酒勁兒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他只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很想找什么東西發泄一下。
老太見夏有米不說話,干脆自己動手拿了袋子,抓起網兜開始撈蝦,網到兜里又挑揀一番,把死掉、不太新鮮的蝦都扔出來。
這一番動靜總算讓夏有米有了反應,他把酒瓶放下,輕輕地說:“放下。”
老太繼續撈蝦,嘴上還說:“我又不白要你的,算便宜點就行,我問了,今天新鮮的蝦22塊一斤,你這些,算18差不多了……”
“我說放下!”夏有米一聲大喊,不光驚動了周圍的人,連一直偷偷觀望的金葉都嚇了一跳,太難得了,一向低聲細語的老蝦米居然也能吼一嗓子,果然是酒壯慫人膽!
老太也嚇得不輕,手一哆嗦,撈好的蝦掉了不少在地上。
“你吼什么吼?我一個老太太你這么吼是要出事情的知道嗎?嚇出心臟病來你負得起責嗎?”
夏有米吼完一嗓子,自己也愣了,就像身體里冒出來一個他從來不認識的夏有米,兇猛而剽悍,他看著對面那個老太驚恐又憤怒的眼神,腦子里一激靈,那個兇猛剽悍的夏有米立時縮了回去,他又變回了那個說話永遠不超過20分貝的老蝦米,他啜嘯著說:“對、對不起。”
“哼,不買了。”老太把手里的袋子往水盆里一扔,氣乎乎地走了。對面的金葉看得直搖頭,爛泥扶不上墻啊。
夏有米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喝下去的啤酒在胃里一陣翻騰,酒氣上涌,他突然有了一個特別清晰的念頭——今天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白挨金葉一頓罵,丟一天的生意,他在這兒難受,那個罪魁禍首連個信兒都不知道!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今天必須去找封不平那小子把賬給算清楚,這次要給他來一下狠的,讓他知道知道,狗急了要跳墻,兔子急了也咬人!
夏有米在店里火燒屁股似的轉了幾圈,終于選中了一把平時敲冰用的大鐵錘,拎在手里就上了面包車,連攤兒都顧不上收。
老舊的面包車扯開多年支氣管炎似的破嗓,咳嗽著上了路,心無旁鶩的夏有米沒有看見金葉從干貨店里追了出來,更沒聽見金葉的喊聲,他滿腦子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去“天人一”,要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