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J漂泊的第三年,我常常想起我的大學同學。
他在老家,沒有買房,也沒有結婚。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說暫時沒什么工作,準備從市里搬回村里住了。他把出租屋里的書都帶了回去,塞進那個沙漠邊緣的老房子里。
他的家在西北的一個小村莊,往西走兩公里,就是一片遼闊的沙漠。我想象那里應該還有一片田野,半沙化的土地里倔強地長著向日葵和小麥。田野的盡頭,是一排白楊樹,冬天的枯葉厚厚地鋪在樹下,踩上去沙沙作響。
等到夏天,如果我能抽出時間,我想去他家住幾天。
我們可以在院子里看書,泡一壺茶,慢悠悠地喝。傍晚時,他母親會喊我們吃飯,飯桌上擺著自家種的菜,蒸的饃,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吃飽后,我們沿著田埂散步,穿過那片金黃色的麥浪,再走進白楊樹林。樹林的另一邊,就是沙丘。
我最愛夏天的沙丘了。沙子被太陽曬得滾燙,光腳踩上去,燙得人忍不住跳腳,但很快又會適應。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沙丘,站在高處,風從沙漠深處吹來,帶著干燥的熱氣。遠處的村莊已經亮起燈火,但在沙丘上,只有風聲和我們的呼吸。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我們可以在沙丘上扎一頂帳篷。夜幕降臨,白楊樹林擋住了村莊的光,頭頂的星空就格外明亮。我們點起一小堆篝火,火光映在臉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或許我們會聊起這些年的事——在BJ擠地鐵的日子,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的焦慮,還有那些說不出口的挫敗感。在沙漠的夜晚,這些事似乎變得輕了,像沙子一樣,被風吹散。
我想,大概五六天后,我就得離開。
我會坐上去縣城的班車,再轉火車,最后回到BJ。走出北京西站時,熱浪和喧囂會瞬間淹沒我。我又要擠進國貿的地鐵,被人群推著往前走,在便利蜂買一份便當,回到租住的房間里,對著電腦加班到深夜。
但沒關系。
我知道在西北的某個村莊里,有一片沙漠,一片麥田,一排白楊樹。那里有一個老房子,書架上擺著從城市帶回來的舊書,院子里曬著金黃的玉米。
而每當我覺得疲憊,那片星空就會重新出現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