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貴不一會就回來了。

“張鄉長同意了。就按你說的辦。你今天給他駝下去，多少斤，就按照四塊三一斤，讓辦公室的人給你打條子。抓緊了，他們這幾天就要用呢。”

“好的。謝謝長貴叔。我這就回去掏去。”

“慢，慢。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楚林楓起身就要走，被金長貴叫住了。

“你不是問我，最近忙啥呢，一直不見人。你說，我能忙啥？除了年前這計劃生育、催糧要款，還有就是這建筑施工隊的事，樣樣嗾使頭疼難辦的事。我自家屋里的事，一件都顧不上，盡給大家伙操心辦事了。

這不，你們家的年豬都殺了，肉都吃了好些天了，火塘上臘肉都熏上了，我們家的豬，還在圈里叫喚呢，每天還得伺候著。”

楚林楓笑著：“大家都記得您的好處呢，你為大家辦事，大家心里都記著呢。”

“球，盡是些出力不討好的活。改革開放了，家家都忙自己家的事，誰管球這公家的事？就拿這施工隊的事，這是好事啊，帶領大家一起掙錢的好事啊，就這，還有人背后說我金長貴想當官，想抓權，想搞復辟……”

楚林楓噗呲一下笑了：“不會是我大伯吧？”

金長貴陰沉著臉：“這些話你也聽說了？”

“那天還專門到我家坐了一天呢，就是不讓我們參與施工隊的事。”

“你們答應了？”

“怎么可能呢，這是利國利民利大家的好事，這是改革的滾滾洪流，有些人眼界太窄，螳臂當車嘛。”

“嗯，叔就愛聽你說話。明白，敞亮。來，來，坐下。叔給你看個東西。”

金長貴到后面屋里去，取出黑色皮革公文包過來，拉開拉鏈，從里面拿出一個文件，遞給楚林楓。紅頭文件，鄉政府的紅頭文件，顏色很鮮艷，很是扎眼。

“你先看看吧，就為這個文件，我都跑斷腿，磨破嘴了。你說，我為啥？”

《關于同意成立金家壩建筑施工隊的通知》

楚林楓有些疑惑，這不是最多到工商局去做個登記就行了，咋還要鄉上出文件？

“大侄子，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工商局又不是誰家想登記個什么，注冊個什么，就能登記，能注冊的，你得符合政策，符合政策的要求。

沒有這個文件，你去工商局也沒用，人家要看這個文件的。其中麻煩的很，事情多的很，鄉上要開會討論，要表決通過，才給出文件。有這個文件，就不一樣了，身份不一樣了，有政府的批文。也就說，咱們是正規軍，不是游擊隊，是有組織有領導，有上級部門的。”

楚林楓看了一遍文件，總體上是好消息。起碼表明了兩點：一是這個施工隊的合法性。二是，原則上同意采用股份制，解決啟動資金的問題。另外，也明確了金長貴全面負責，副鄉長指導工作。

“好。太好了。有了這個文件，就可以放手大干了。”楚林楓笑著說。

“嗯，張鄉長還說了，到時候要趕在全縣經濟工作大會之前，舉行個成立儀式，到時候邀請縣長來給揭牌。這儀式要搞得隆重而且熱烈！”

“來得及嗎？”

“來得及。縣上的會議都在年后，十五過完之后。”

“那，我現在做什么？”楚林楓問。

金長貴頓了一下，說：“你嘛，就抓緊設計好，這個股份制具體怎么搞。鄉長也不是很明白。剛好，你今天送鋼鰍魚過去，見到他，就好好跟他說說。”

楚林楓和爺爺把在大水缸中保存好的鋼鰍魚干，全部取了出來。找來兩個大的尼龍袋子才小心地裝好，稱了一下，四十四斤多。

看起來不重，但裝起來體積很大。全家人幫忙，才將兩大袋魚干給捆扎在摩托車后面。

楚林楓騎上車，就送往鄉政府。

路上很順利，原本擔心轉彎的時候，或者遇上急剎車，摩托車會倒下，倒下就麻煩了，起碼他一個人是沒辦法再裝回去。

還好，一路小心翼翼的，沒有出現意外，直接將車停在鄉鎮府院子里。楚林楓才松了口氣。

好在張鄉長提前安排好的，辦公室的主任叫上兩個小伙子幫忙，將魚干卸下來，抬了進去。

“你就是楚林楓吧，張鄉長交代過，給你打個條子。”

主任很客氣，很快給楚林楓打了個收據，并蓋上了辦公室的章子。

“年前肯定是結不了賬了。過完年來吧，找我就行。”

“那太好了，謝謝，謝謝。”楚林楓也沒指望年前能結賬，好歹有這蓋了章子的收據，還有主任的這句話，就放心多了。

楚林楓剛準備去找張鄉長，沒想到張鄉長拿著一疊紙就進來了，拿給主任。又轉頭看見楚林楓。

“是林楓啊，魚干送來了？好，好。上次你送我的，我都沒舍得吃，請客了。得到一致好評，王局說他們每年去省城看老領導，都要拿這個魚干。領導很喜歡。這不，昨天打電話給我，讓我給多弄一點。

剛好金長貴在我這，我就讓他問一下。沒想到你還真有這么多。好事，好事。原本不抱希望的，三五斤好找，一下子找幾十斤的，難。太好了，沒想到你還真有這么多。”張鄉長跟林楓也是熟人了，話也自然多些。

楚林楓笑笑：“攢了一個夏天的。這玩意收拾起來很麻煩，不好保存。我們都是用鹽巴腌了，又掛在屋檐下陰干，然后放在大水缸中，壓實，密封好，埋起來的。這樣才保存下來的。對了，張鄉長，你有空嗎？”

“啥事，說就是了。”

“金隊長讓我給你說說金家壩施工隊搞股份制的事情。”楚林楓小聲說。

“哦，好的。你先在這等一下。我現在有客人在談事，一會我過來叫你。”

楚林楓就坐在辦公室的火盆邊，等著。拿起幾份報紙，閱讀起來。報紙上基本沒啥內容，整版整版的新華社社論，還有就是一些空洞的新聞報道。

等人是一件漫長的又折磨人的事情。過了很久，楚林楓都打瞌睡了，鄉長的通訊員才跑過來：“楚林楓，張鄉長讓你去他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