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金彈子是這幫人的頭。他穿著打扮最洋氣。頭發(fā)很爆炸，還涂了頭油，顯得很是有派頭。

他穿著很單薄，白色的大翻領襯衣，領子翻在外面，很是扎眼。褲子是喇叭褲，大腿繃的很緊，小腿處很寬松的喇叭一樣的散開。

金彈子抖著一條腿，指著楚林楓說：“你小子不夠意思，回村了也不找我報個到，虧得老子當年上初中罩著你。包子去找過你兩次，你媽都說你不在。一次說是去城里賣黃鱔了，一次說是去龐家院子了。”

金包擠上來笑著說：“就是的，我弟弟讓我去叫你過來喝酒的，你不在。你爺爺在，冬冬也在。”

金包是金豆的哥，胖乎乎的，確實像個肉包子，人很憨厚，不像金豆那么精明狡猾。

“還有我，也去找過你。你爸說你去鎮(zhèn)上了。”何峰上前套近乎。何峰個子很高，瘦瘦的，像個竹竿一樣。

楚林楓笑笑：“哎呀，總算找到組織了。咱們這十幾年的哥們，沒的說。我這一回來，也沒閑著。沒辦法。得想辦法弄錢啊。總得生活啊。”

“楓哥，聽說你弄了不少錢。信用社里存了一大筆的！”

楚林楓大笑：“哈哈哈……這你們也信？那錢是人家的投資款，暫時存在這的。我只是掙一些辛苦錢。你看，這手上的老繭，還有，肩膀上的，都是這么深的印子！這年頭，錢哪有那么好賺啊。對了，你們現(xiàn)在干啥？”

“玩唄。沒事干。”金豆，也就是金彈子瀟灑地說。

“沒事就是打打牌，扎金花，也去鎮(zhèn)上打臺球。”何峰笑著說。

楚林楓也故作瀟灑地拍拍金彈子的胸脯：“這也不是長久的事啊，下一步有啥打算？有好事別忘了我啊。”

“出去打工，你去不去？”金彈子盯著楚林楓。

“去哪？”

“當然是長灣啊，特區(qū)，大量要人。進工廠干活，每月都五六百呢。我們商量好了，過完年就出發(fā)。你也一起去吧！”

楚林楓笑笑：“我得跟爸媽商量一下。他們同意了我才能去。一下子去那么遠，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肯定不放心。”

“楓哥，你也去，咱們一起去。相互有照應。一定去啊。”包子上前拉著楚林楓的胳膊。

“球，什么楓哥啊，他比你年紀小。叫楓弟才對。”金彈子在他哥哥包子的頭上彈了一下。

包子一邊揉著頭，一邊笑呵呵地：“習慣了，打小我都這么叫他的。”

“好！我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有空咱們一起玩，我來找你們。”楚林楓跨上摩托車。

何峰上前，抓住車頭，笑呵呵地說：“楓哥，摩托車借給我玩兩天唄？”

楚林楓踹給他一腳：“玩?zhèn)€屁，我還是借人家鐘老師的，金貴得很，整壞了賠不起。”

“包子，豆子，我先回去了。有空我來找你們！”楚林楓沖他們擺擺手，發(fā)動摩托車。騎上走了。

其實，自從楚林楓回家后，母親就一直叮囑：不要跟那幫混混來往。母親口中的混混，就是說金彈子這幫小子。

這幫小子喜歡玩，喜歡擺譜，喜歡跟風，但又沒錢，個個口袋都干凈得像貝加爾湖一樣。

沒錢，又想玩。只有兩個招數(shù)：要么問父母要，要么自己弄。父母都窮得叮當響，哪里有閑錢給他們。自己弄，也沒有掙錢的渠道，又不想出力干活，只能弄一些邪門歪道的事情。

要么偷家里的東西拿出去賣，要么就偷別家的東西拿出去賣。弄幾個小錢，還不夠他們打兩場臺球，不夠買兩包煙。

他們是極其羨慕楚林楓的，但又不想在楚林楓面前失了面子。只好擺出一副很灑脫，很不屑一顧的樣子。

楚林楓騎著摩托車進了院壩。摩托車的聲音引得全家人都出來張望。

“二娃子回來了！”母親興奮地走上前來，用毛巾拍打楚林楓身上的灰塵：“你看看，這身上，頭發(fā)上，全是灰。趕緊進屋去洗一洗。”

父親的注意力全在摩托車上，他走上前，擰動著油門：“這就是鐘老師買的那輛車？這個帶勁，嘖嘖，好東西。”

“我要坐！我要坐！”侄兒冬冬鬧著要往車上爬，楚林楓只好抱他上來，假裝扭動油門，嘴里轟轟轟地叫著。

老爸伸手向楚林楓：“鑰匙拿來，我騎出去溜一趟，順便讓我小孫子也感受一下。”

“爸，你行不行？這玩意速度快著呢？”楚林楓有些不情愿。

“連你爸都信不過？我啥車沒動過？”老爸假裝一臉怒氣。

楚林楓說：“火車！”

大家都笑了。老爸奪過鑰匙，笑著說：“你這又不是火車。你敢給我火車，我就敢開。那玩意更好開，不就是在軌道上跑嗎？”

老爸迫不及待地點火啟動了，開心地笑著：“冬冬，咱們出發(fā)了！”，說完，就躥了出去。

“慢點，慢點，你個老騷料子！”母親在后面大聲地罵著。

爺爺一直沒說話，只是佝僂著腰，笑呵呵地看著。

楚林楓招呼爺爺回屋里坐，外面冷。爺爺說話了：“林楓啊，你走的時候是穿的西裝吧？”

母親瞪大了眼睛：“對啊，我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你爺爺一說，我倒是也想起來了。”

楚林楓不好意思地說：“換裝了。正規(guī)軍換成游擊隊了。”

母親拽住他：“老實說，你的西裝呢？你的皮鞋呢？”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楚林楓只好說：“我只要完完整整回來就好了。衣服和鞋子嘛，捐了。”

“捐給誰了？你這么大方？”

“捐給打劫的了，不捐不行啊！”

“什么？打劫的？快給媽說說，到底遇上啥事了？不會是金彈子他們吧？我遠遠看見他們一伙人在村口那里聚集呢。就擔心他們拉扯你。”母親激動地說。

楚林楓嘆口氣：“嗨，他們啊？差得遠呢。他們要是有這個膽就好了。”

“那你倒是說呀，到底咋了？急死個人了。”母親跺著腳。

“嗨，算我倒霉，都回來了。火車是凌晨到的，我想等天亮再坐車，就去車站廣場看錄像，誰料，看到一半，沖進來幾個人……”

“受傷沒有啊？”

“沒有。這幫壞蛋，看上我的西裝和皮鞋了。”

母親生氣地跺腳：“活該！什么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出門啊，最怕就是露財，你倒好，幾百上千的西裝皮鞋穿著。能撿條命回來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