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在你這么多叔叔替你說話的份上，就批你兩天的假吧。把石料拉齊，早去早回啊。”楚永福對楚林楓松了口。

楚林楓好像泄了氣一樣，嘟著嘴說：“算了不去了。”

楚永福急了：“你這不是逗我玩嗎？咋說變就變了。”

楚林楓突然笑了：“我想通了。大家都沒休過假，我不能搞特殊化。還有，我跟項目部的領導打過招呼的，說這兩天帶咱們工人去他們那里洗熱水澡的。”

楚永福也笑了：“算你娃長心了。你還別說，我再不洗澡，都快爛掉了。這是好事啊。”

“我嫂子和馬嫂昨天去洗過了，他們說水很好，很熱。”

“好，老子今天也要好好洗個澡。”楚永福立馬就覺得渾身癢癢的。

工地上的人一聽能洗個熱水澡，一下子興奮起來了。

“老楚，你都不知道，我們現在脫下的衣服，都是不用掛的，杵在地上就行，跟盔甲似的。”

“你還別說，老焦的身上都快成動物園了。一抓就是一大堆，還托兒帶母的。”

“哈哈哈……”

楚永福樂了，一揮手：“林楓，給你嫂子說一聲，今天早點開飯，早點下工，好去洗澡。”

楚林楓原本真的想去找葉蘭的，但轉眼一想，不能就這樣去見人家啊。這一身多臟啊，起碼也得洗個澡，換一身像樣的衣服，再收拾收拾。畢竟人家是大學生，不能讓葉蘭在同學面前丟了面子。

所以他有些泄氣，想了想，決定過一段時間再去。

金曉娟的臨時小賣部，最近生意一直很好。除了一直暢銷的卷煙還有散裝白酒，逐漸發展到香皂啊洗衣粉啊，甚至還有啤酒、花生米。

這洗澡的消息一出，這小袋裝的一次性洗發水，居然被搶光了。

“直接去洗就是了。給人家說一聲，護坡工程隊的，沒人攔。我和馬嫂昨天去洗過了。”金曉娟驕傲地說。

“洗的白不白？干凈不干凈？讓我看看。”有人調戲。

金曉娟拿著鍋鏟就追打了出來。大家一片哄笑。

父親楚永福帶著一大幫人去洗澡了。楚林楓沒去，他想晚一兩天再去，不去湊這個熱鬧。

收工早，吃飯也早，天氣也還早。他就蹲在外面，看兩個工友下棋，算是打發這無聊的時光。

不一會，卻看見田光輝坐著別人的摩托車過來了，急匆匆的，向楚林楓招手。

“林楓，林楓，趕快。不好了，你爸爸他們跟人家打起來了！”

什么？打架了？

“跟誰打架了？”

“其他施工隊的。”

炸鍋了，媽的，打起來了。這些還沒去洗澡的工友，立即就像炸毛的公雞一樣，沖進屋去，操起鐵鏟或撬杠就沖出來了。

“弟兄們，打架了，欺負咱們了！”

這些山民們已經是習慣了，只要是本村的跟外村的干起架來，只要在村口喊一聲，這就是使命，操起家伙就要上戰場。

楚林楓正在發動摩托車，一看這架勢，趕急跳下來，沖到前面去，伸出手攔住：“別沖動，別沖動，聽我的！”

楚林楓被推到了一邊：“你個慫包，你老子被人打了，你還不抄家伙去報仇，攔住我們干啥。”

“是啊，咱們農民不是好欺負的！”

楚林楓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十幾個家伙抄著鐵鍬，已經向項目部那邊跑去了。

哎呀，這要是真的打起來，搞成械斗，再死傷一兩個，該怎么收場啊。

“林楓，趕快，去把他們攔下。你騎摩托車沖到前面去攔。”馬嫂還是個清醒人，著急地叫喊楚林楓。

楚林楓再次騎上摩托車，加大油門，轟地一下就沖了出去。路面是毛路面，不平整，他感覺自己是飛了出去。

楚林楓騎車一下子沖到前面去，一個急剎，迅速地掉頭，掀起一團塵土。

“停下！都給我停下！”

楚林楓從來沒有這樣大聲地怒吼過。很是威嚴，一下子讓所有人嚇一跳。

“你們這是去干啥？去幫忙嗎？這是火上澆油，嫌事情不夠大嗎？你們這樣能解決問題嗎？”

“管球他的，先撂倒兩個再說！”有人說。

楚林楓指著說話的人，怒吼道：“再說一遍！你想過沒有，撂倒一兩個的后果沒有？后果是進去坐牢！甚至是槍斃！值得嗎？我問你，值得嗎？你撂倒一兩個，起碼就有三個四個家庭被撂倒了。家里的頂梁柱倒了！你想過嗎？你的孩子，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他們以后怎么生活？”

也許是看習慣了楚林楓笑嘻嘻的樣子，從來沒見過他發怒的樣子，這么可怕，像是一頭雄獅一樣，極具威懾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聲。

楚林楓雙手扶住膝蓋，喘著氣說：“咱們吃這方面的虧還少嗎？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我們村，二隊和五隊，前年為插秧放水的事情，打起來。大家是知道的，死了一個，傷了三個。打死人的那個，被判刑十五年，出來都六十歲了。問題是，老婆離婚走了，改嫁了。他的一雙兒女可憐了，跟孤兒有什么區別，你們可以去看看，他的孩子，父母，現在過得是啥日子……”

楚林楓眼眶紅了，忍不住有些嗚咽。

“二娃子，你別說了，我們聽你的。”

“是啊，他說的有道理。”

“不能沖動。”

“我們的人就這樣白白被人打？？”

楚林楓抬起頭：“首先我應該感謝大家，愿意出手幫忙。其實，我比你們誰都著急。我爸爸在里面，我還不知道他咋樣了。但是，我們更不能因為一時的沖動，圖個一時的解氣，干出傻事。到時候，我會對不起大家的。這樣，聽我說，你們先回去等消息。我去看看，該解決事情我去。要是他們傷了咱們的人，我一定會追究責任，讓他們承擔責任的。”

“我們跟你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謝謝大家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們先回去等消息吧。咱們是去講道理，解決問題的，不是去打架的。”

看著大家陸陸續續地往回走了，楚林楓才調轉摩托車頭，轟地一下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