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最大的遺憾就是，整個寒假再也沒見到楚林楓。

她知道，楚林楓在鄰縣的一個修公路的工地上干活。具體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問過馬小虎，馬小虎說：不清楚，沒去過，如果真想找，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問題是，那可都是在山溝里，不通班車的地方，即使找到了，那又能怎樣？

不怎樣，就是想見到他。

如果你見到一個，破衣爛衫，滿臉泥土，累得像牛一樣的，吐著舌頭，大口喘著氣的。不是你心中那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青年，你會怎樣呢？

我不管他怎樣，哪怕是個叫花子是個乞丐，只要是楚林楓就行！

現實點，我的老同學，當你真真面對現實的時候，就像是五彩的，斑斕的，浪漫的，美輪美奐的夢，像肥皂泡一樣，啪地一下破滅。眼前是臟亂的，發霉的，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沒有盡頭的失望，或者是絕望！

我不想聽！我只想見到楚林楓，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小丫頭，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啊。你不相信狼是麻的，鍋是鐵打的？”馬小虎也是拿葉蘭沒辦法。

“你還是別太理想化，你跟林楓的差別太大了。你雖說不是什么富家千金，但好歹也是城市戶口，工人階級的子女，這師范大學畢業，順順當當回來當個老師，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楚林楓吧，我跟他是好朋友，不得不承認他很優秀，各方面都不錯，長相英俊，學習優異，體育還挺厲害，我的強項是跳高，居然還跳不過他。不過呢，他有個跨不過去的坎，就是身份。他是個農民，深山溝里的農民，很難翻身，注定要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

葉蘭怒目圓睜：“馬小虎同學，你這種出身論是反動的，腐朽的，虧你還是人民公安隊伍中的一員。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就是喜歡他身上那種剛毅、沉著又勇敢果斷的勁，還有拘謹與奔放的結合，卑微與傲嬌的結合，狡黠與善良的結合”

“哎呀，葉蘭，我這不是為你好，實話實說嘛。再說了，你父母知道也不會同意的。”

“我追求我的愛情，關我父母什么事？庸俗！”葉蘭不滿地撇著嘴。

馬小虎舉了幾次手，又放下，欲言又止。

“說啊，有什么不好說的，你不是膽子一向挺壯的嘛。”葉蘭故意刺激他。

馬小虎再一次舉起手，憋紅了臉說：“葉蘭同學，你能不能換一個方向，就像打籃球投籃一樣，這邊有人阻攔，沒辦法投，就換一個方向換一個位置投。”

“我以為你要說，換一個藍去投，那不是叛徒嗎？”

葉蘭的話讓馬小虎噗嗤一下笑了：“算了，算了，你把我攪迷糊了。這樣直接說吧，葉蘭，你沒覺得咱們倆挺合適的嗎？”

“沒覺得！”葉蘭回答挺干脆。

馬小虎有些尷尬：“你看看，你眼前這個小伙，身高一米七八，也算英俊挺拔，關鍵，關鍵……”

“關鍵是長頸鹿比你高，比你還挺拔，咋的？我去追求長頸鹿？”葉蘭笑著說。

馬小虎像是泄氣的皮球：“我的姑奶奶，我咋跟你說呢……”

“別給我這么高的輩分，我也沒你這么大的孫子。關鍵是，不知道咋說就別說了。我只是告訴你，我心里只有楚林楓。你能幫上忙就幫，幫不上就算了。其他的話，不要再說了。”葉蘭絲毫沒給馬小虎留情面。

“好吧好吧，我打聽打聽。關鍵是，即使打聽到了，偏遠的山溝溝里，你咋去啊？”

“我咋去，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馬小虎無奈，又說：“我擔心，那里偏遠，當天回不來，你晚上住哪里？”

“不用你擔心，你擔心的太多了！”

馬小虎只好厚著臉皮笑笑：“我這不是人民公安嘛，關心關心人民群眾的安全嘛。”

不知道是馬小虎沒打聽，還是真沒打聽到，總之，直到寒假結束，返校了，葉蘭也沒有得到關于楚林楓的消息。

倒是莊玫玫一驚一乍地讓葉蘭意外。

莊玫玫那天跑到葉蘭家里，一見葉蘭就機動地說：“我見到楚林楓了！”

這讓葉蘭意外地驚喜和狂歡，她拉著莊玫玫激動得跳了起來：“真的？在哪里？”

“什么事情值得你們這么高興？”在一邊打毛衣的葉蘭媽媽，也感覺驚訝。

葉蘭才覺得，自己失態了，這是在自己家里，現在還不能讓家里人知道她和楚林楓的事情。葉蘭拉著莊玫玫就往外走。

“什么事情不能跟媽說說？”葉母繼續問。

葉蘭也不耐煩：“哎呀，學校里的事情，您就別問了。”

莊玫玫禮貌地說：“阿姨，是我們一個同學，失蹤了很久，終于找到了。”

葉媽媽嘆口氣：“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走丟，簡直是。”

葉蘭可是急匆匆地拉著莊玫玫就往外走。一出門就迫不及待地問：“在哪里？你在哪里見到楚林楓了。”

“相片，相片上看見的。”莊玫玫回答。

葉蘭失望地嘆口氣：“我以為你在大街上遇見他了，相片，畢業照片吧？”

“不是的，是新聞照片。”

“新聞照片？他上新聞了？”葉蘭來了興趣。

莊玫玫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的，我有個表哥在宣傳部上班嘛，就是給咱們拍過照片的那個。我昨天去他辦公的地方借照相機，他不是正在晾照片嘛，他們最近拍的新聞照片。用夾子夾著，在屋里的繩子上晾了一圈。我在照片中看見了楚林楓。”

“哦，快說說，他啥樣？”葉蘭兩眼放光。

“啥樣，還不就是那樣。只是笑得特別傻。”

“在哪里找的？”

“我表哥說，是在一個修公路的現場照的。那地方可爛了，路很不好走。縣長帶隊去慰問的。生活條件很差，住的都是竹子編的簡易工棚，還是地鋪。個個臟兮兮的，跟國民黨逃兵一樣。”

“啊，這么慘嗎？”葉蘭夸張地張大嘴。

莊玫玫說：“我表哥還說了，這個小伙，就是楚林楓，他有印象。縣長夸他呢，縣長在回來的車上，還交待，好好寫一篇新聞稿，爭取能上省報的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