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的顛簸，算是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好在只是暈車，雙腳落地，緩一緩，喝口熱茶，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很快恢復過來。就像是缺氧的魚一樣，剛才還是翻著白肚皮，要死不活的樣子，注入新鮮的水，馬上就活蹦亂跳了。

有肉吃，有酒喝，這些粗糙的漢子們，馬上就興奮起來了。

菜是一人一碗，廚師用小陶土碗給盛好。米飯是木桶蒸好的，自己盛。

天已經黑了。只有工棚前面吊著的幾盞煤油燈。大家蹲在地上，開心地吃著。畢竟，能吃著又香又軟的大肥肉，還有豆腐。白米飯還管飽，是件難得的享受。

況且，還有白酒。就是倒在一個大搪瓷茶缸里，大家輪流喝。

他們一下子活躍起來了。

“媽賣皮，只要天天能這樣吃，就是再叫老子暈死兩次，也值！”

“來之前不是說了的，每天都有肉吃。這個安逸。”

“嗨，這個酒還好喝啊，別把老子整醉了。”

“你狗日的，那是酒，不是白開水。你龜兒子一口氣灌下去半缸子，別人還喝不喝？”

“你鬧個球！又沒喝你的。”

“哎，要是能再給個婆娘暖被窩，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把你龜兒子美的，你是來干活的，不是來住娘屋的。”

……

他們說著，笑著，鬧著。

楚林楓也端著碗，跟田光輝蹲在一起，邊吃邊聊。

田光輝帶著濃重的甘肅口音，“這幫人行不行？看樣子他們都是第一次出來干活啊。”

“這就要多麻煩你了。剛開始一兩天可能不行。但這些人都是干過重活的，出力氣沒問題。只要告訴他們怎么干，調教兩天，應該沒問題了。”

張天普端著碗過來說：“一會吃完飯，你要做個記錄。拿著名單點個名，標注一下，誰都住哪間工棚。再強調一下紀律，別亂跑。別睡一覺起來少了一兩個人，可就麻煩了。”

“天普叔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父親楚永福，一手端著碗，一手端著裝著酒的大茶缸，往過來走：“你們也喝兩口啊，這酒一下肚，舒坦多了。”

父親蹲在他們前面，把茶缸遞給田光輝，“田技術員，辛苦了，來喝兩口。”

田光輝推辭著：“不能喝，不能喝。”

“瞎說，你們甘肅人哪個不能喝。我可是見識過的。來來來，以后咱們就是一大家子了，技術上全靠你了。來喝喝喝。”父親強行酒缸子塞給了田光輝。

父親指了指前面不遠處，小聲問：“那人是誰啊，怎么吃飯躲那么遠？”

楚林楓和張天普都扭頭去望，果然，在不遠處的路邊蹲著一個人，獨自在那里吃飯。跟工棚這邊有說有笑的場面，形成強烈的對比，顯得很是孤獨。

“不正常啊。怎么一個人躲那么遠。林楓，去看看，咋回事。”

楚林楓過去了，不一會就跑過來了。

“咋回事？”

楚林楓沒回答，蹲下端起碗。楚永福一把奪過來：“你倒是說話啊，咋回事？”

楚林楓翻了一下白眼：“咋回事？是個女的！”

“女的？”

楚永福和張天普對望了一下，“不可能啊，上車的時候是逐個登記的，沒有女的呀？”

“也許是過來混飯吃的，就緊她吃吧。吃完了走了就行。”楚永福小聲說。

楚林楓抬頭說：“是跟咱們的車一起來的，來干活的。”

楚永福和張天普一起說：“不可能啊。”

是的，這幾十個粗糙的漢子中間，突然冒出個婦女，的確讓他們意外。會平添很多麻煩。萬一出個什么事，真的不好交待。

“這可咋辦呢？叫過來問問，不行就打發她跟車回去。這男人堆里冒出個女人，這是個啥事啊。”

楚林楓翻了下白眼：“問啥問，問啥都不說話，只說自己叫陳二瓜，是報了名的。我嫂子在啊，讓她問一問吧。”

楚永福扯起嗓子，沖廚房那邊大聲喊：“小娟，小娟，過來一下！”

金小娟一邊答應著，一邊放下手中正洗了一半的碗，匆匆忙忙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

“小娟，那個女的你認識嗎？”楚永福指著路邊的人影。

“女的？”小娟也是一臉的驚訝，“太好了，剛好跟我做個伴。”

張天普說：“那就先讓她跟小娟住一起吧。小娟，你跟她好好說說話，看她到底是啥情況。我們也沒招過女的呀。今天太晚了，都累了。再說了，現在也沒辦法趕她走，一個女人家的，也不安全。具體的的，明天再說。小娟，這事情交給你了啊。”

“走吧，吃完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事情還多著呢。”張天普顯然是累了。

“張叔，先別急。咱們和小田一起開個會吧，要不明天來不及。”楚林楓叫住張天普。

楚永福笑呵呵地說：“盡管大家叫我隊長，但你們知道，我這沒文化，說不來話，一說開會，就更蒙了。”

張天普調侃：“大哥，你怕啥？你主持就行，具體的，你的助理來辦啊！”

楚林楓也不客氣：“咱們今天這個會，就是簡單地把明天的工作安排一下。萬事開頭難，千頭萬緒的，總要理一理。第一，我覺得明天上午不急著干活，而是要開會。開會的目的呢，三條，一條是分工分組，哪些活，哪些人干，誰負責。第二條是怎么干，步驟、環節、標準都是啥，總不能瞎干啊。第三條，就是明確紀律和安全要求，宣布獎懲制度，重獎重罰。……

咱們的分工也要明確，我爸，也就是楚永福，是總負責，那么分工分組的事情，由他來安排。田技術員是咱們的柱子，技術支撐。相關要求、步驟、標準什么的，由田技術員講解給大家。另外，安全的事情，我爸和小田兩人負責，這個可以先要求個大框架，具體的，以后可以補充。”

“這個重獎重罰的，具體怎么弄？”楚永福插嘴。

楚林楓笑笑：“具體的還沒想好。”

“沒想好你說個什么屁啊！”楚永福沒好氣。

張天普笑了：“哎，領導，你要尊重你的助理啊。要是他耍脾氣，不幫助你，也不理你了，可就難辦了。”

“他敢！反了他了。離了蘿卜還不成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