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聞風而動。

所有老弱婦孺被集中到外院安置，人擠人，喧嘩哭泣聲不絕于耳。

惶恐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所有青壯則穿著厚厚的衣服，圍繞著外院，好在這里修建規劃時就做了安排，眾多人聚集在一起也能安置得下來。

當太陽慢慢下山。

陰影從遠方白茫茫的山上逐漸蔓延侵蝕。

整個下河村好似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篝火晚會，以鏡湖為圓形，外院、外院外面的房屋，一層層包裹，所有房屋都燃著熊熊火堆。而村子外圍一些的地方，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煙火氣息。

水四叔焦躁的給火堆添了一根柴。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低聲詢問王三。

王三沒有說話，只是憂慮的順著半開的窗戶望著夜空。

眾人耳畔聽見外院傳來的小孩兒的吵鬧哭泣聲，吵得眾人心情煩躁。

“你說啊！”水四叔揪住王三的衣服。

“蒙川縣沒了。”

“什么？”

王三雙眼空洞的盯著他，一字一句：“蒙川縣、沒了。絕大部分人都死了，要么被發狂的縣令殺死，要么被火燒死，要么被凍死……”

“怎么會…”

“呵！”王三嘴角咧開，“馬上就輪到我們了。”

滴滴答。

滴滴答。

吵鬧的人群慢慢變得安靜，眾人側耳傾聽，發現聲音從屋頂傳來。

“下雨了。”

一個村民將手伸出窗外，雨滴落在他手上，轉頭對眾人說：“下雨了。”

屋內眾人看見他的面龐，竟齊刷刷后退。

“石頭，你怎么了？”屋內一人顫著聲音詢問。

石頭呆呆的回答：“下雨了。”

火光照耀下，只見他臉龐發青，嘴角流著口水，眉毛不知何時染上了白霜，宛如死人的模樣。

水四叔一把上前揪住石頭的衣領將他扯回來，啪啪兩個巴掌。

石頭猛然驚醒，呆愕的望著水四叔。

水四叔揉了揉有點麻木的手掌，大聲道：“不要觸碰雨水！將火再燒旺一些！”

“四叔，柴要不夠了！”

“把桌子凳子床都拆了！”

噼噼啪啪！

轉眼間雨勢越來越大。

雨水落在房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人懷疑房頂能不能承受住如此狂暴的雨水的沖擊。

突然不遠處的房屋里傳來尖叫聲。

水四叔從窗戶邊小心觀察，看見三個村民在街上木楞的走著，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快過……”

他剛要呼喊，王三一把手捂住他的嘴巴，惡狠狠道：“你不要命了！”

這時水四叔才注意到，那三人的表情和剛才石頭的一模一樣，而且臉龐皮膚青得好像石頭上的青苔，又如同死了很久的人的皮膚的顏色。

雨水落在積雪上，一滴打出一個洞。

很快積雪就化作水流開始蔓延流淌。

困擾了眾人許久的積雪就這樣被解決了，眾人卻絲毫沒有喜悅，反而是更深的恐懼。

這雨水有毒！

“不好了！”

聽見尖叫，水四叔轉頭看去，驚駭發現房頂邊緣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裂縫，雨水順著裂縫緩緩滲透。

正當眾人恐懼絕望時，耳邊傳來一聲巨響。

轟！

嘶嘶嘶！

好似水被燒開時水汽蒸騰的聲音。

鏡湖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一輪“太陽”，太陽散發著恐怖的高溫，即便如此嚴寒中，眾人也感受到了那撲面而來的熱流。

水四叔大喜：“是二泓的法術！我們有救了！”

鏡湖內。

水泓忍著強烈的饑餓施展饑火術。他以前從沒有如此全力以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饑火燒腸。

火焰轟在鏡湖水面上，頃刻間水汽升騰，讓整個鏡湖都蒙上了一層霧氣。

來不及調息，他馬上調動靈力，以自身為杠桿，撬動鏡湖的靈氣。

水霧越來越濃。

當靈力即將枯竭時，他猛然揮手，“散！”

轟！

靈霧如風卷殘云越過鏡湖圍墻四處散開。

霧氣率先抵達的是鏡湖邊的竹屋，竹屋內水泓的妻子緊緊抱著水淵仞。當靈霧吹拂而過，水淵仞皺巴巴的眉頭突然平復了。

水淵清抱著丁雨寒的腿，“妹妹不哭了。”

水淵禧在睡夢中被雨聲吵醒，一直哭個不停，直到靈霧拂過才嘟著嘴又睡著。

丁雨寒摸摸他的腦袋，“長大了你會保護妹妹嗎？”

水淵清挺起胸膛，小肚子也一起鼓起來，“我會保護妹妹，永遠保護妹妹！”

“真乖。”

丁雨寒轉頭看向旁邊，此時水家眾人的親眷都在同一間竹屋內，水涴抱著母親的手臂，輕聲安慰。

靈霧散逸。

內院、外院……

焦躁惶恐的人們被靈霧吹拂，好似吃了大補藥，精神一下子振奮。

甚至感覺天氣都沒那么寒冷了。

靈霧將雨中的三人籠罩，他們停住僵硬的腳步，瞳孔里閃過些許靈動，馬上雨水噼啪打在身上，也打碎了他們最后一絲意識。

……

……

靈霧帶給下河村短暫的安寧。

靈霧籠罩下，寒冷減弱，陰雨也不再那么恐怖，即便被雨水淋到，只要能夠及時躲避再多呼吸幾口靈霧，就能回過神來。

眾人也是這才意識到，為什么鏡湖會讓村民如此密集的躲在一起，因為靈霧蔓延的地方越短，濃度就越高，效果就越強。

王三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看。

“你看什么呢？”水四叔拍拍他肩膀。

“事情還沒有結束。”王三臉上絲毫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

在下河村外。

一名披頭散發的中年人在陰雨中前進。

他不停嘟囔著什么，時而煩躁的跺腳，時而癲狂的吼叫。

他的腰上，垂著一枚小小的印章吊墜。

他抽動鼻翼，好似嗅到好聞的味道，嘴唇張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和通紅的牙齦。

下河村緊閉的大門被他一掌拍碎。

他慢慢朝著前方火光處、喧嘩處、異香處，慢慢走去。

水泓猛然睜開眼睛，大喝一聲：“大哥！回來！”

不知何時，原本給他護法的水漣離開了鏡湖擋到通往鏡湖的路中間。

啪！啪！

濕漉漉沉重的腳步聲逼近、

水漣緩緩抽出腰間利刃。